鱼姬是由决明写的言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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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鱼姬  作者:决明 书号:45714  时间:2018/2/15  字数:9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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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陆陆续续传来惊呼赞叹,传入半厥半醒的她耳内,稍稍破开眼,许多伫立左右围观之人…有人形、鱼姿、鱆样,形形,都想争睹由海底城失去踪影的传说物种。

  “那便是鱆?果然名不虚传,鳞似澄金,真漂亮…”

  她由负屭抱着,赢弱瘫软,一动也不动,仅有长发及身上衣裳,随波逐,如清风浮云,缓慢飘舞。

  “六龙子是如何找着的?大家私下在赌,六龙子应该是九子中最后一个空手而归的人,没料到他竟胜过二龙子、四龙子、八龙子及九龙子…并成功找回绝迹许久的『鮻』…”

  还有太多太多交谈的声音,滑过耳畔,太长时候没在海底深处久待,听力对于在海中说话时混混沌沌的情况相当吃不消,甚至不太能听清楚对方说些什么,所幸她也无意去深究那些好奇观视的目光,她耗去太多力气,又未适应海中低温,只能蜷缩着轻颤。

  久违的海,孕育她的故乡,曾几何时变得冰冷刺骨,记忆中的海水,是这般沁寒吗?

  好冰、好冷,几乎教她忍受不住。

  几名完成寻药任务的龙子,自是不会放过观看好戏的机会,纷纷闻讯前来,亲眼见识只闻其名,不见其影的海中稀有物种。

  “美人。”五龙子毫不吝啬地赞美,吁烟轻佻,一对桃花眼,因笑而显得妖魅人。

  “难得一见。”大龙子亦衷心而论,清甜如甘泉的嗓,添了笑,更形悦耳沉醉,少少四字,宛若音律最美的天界乐曲。

  “瞧那小脸蛋儿,我见犹怜,楚楚可人,眉眼鼻,无一不精致。”五龙子说着说着,忍不住啧啧称奇,手里烟管卷起她一缯丝绸细发,凑近鼻间深嗅。“可惜是药材,要入锅处理,熬成浓稠药汁,就这么交给脚的魟医去蛮横错待,多暴殄天物,不如让我先带回去,好好疼爱一番,我手气不好,只到金耳那种无趣玩意儿,没个美人作伴快活——”

  负屭寒眸一凛,对于五龙子每一字,每一个眼神,每一抹笑靥都感到不悦,不喜欢他盯着她品头论足,就连目光正直,好不佞的大哥那样看她,也教他口一窒。

  “瞧够了没?!”冷冷斥责甫逸出薄,马上又来一只超不识相的白目鱼,听闻六龙子完成不可能的任务,赶来凑个热闹。

  “我瞧瞧、我瞧瞧,让条路出来借我过…”魟医努力游到前头,挤开好几只挡道的鱼子鱼孙。“哦喔,果然是鮻,这金鳞,可在其他氐人身上瞧不见的,好好好,看起来很滋补,味道一定很鲜甜美味…”

  魟医动口也动手的恶习难改,嘴里才在叨叨说着,手就跟着摸过来,眼看便要滑上她泛柔和金辉的鱼鳍——

  负屭长躯一偏,魟医没碰到鱼尾,只摸着负屭的手臂,而五龙子戏卷她如瀑青丝的烟管,同时被他摆

  魟医抬头看了眼高他不只一颗头的负屭,结果几乎要让两道媲美千年寒冰的凛冽目光穿他的鱼脑。

  负屭最擅长用“不说话”这号神情駡人,接收到讯息的魟医马上缩手,挪走之前不忘先挥挥自己方才动手动脚脏高贵龙子衣袖的小小脏污,以示讨好。

  五龙子啜着银烟管微笑,也挨自个儿弟弟一瞪,不过他可不像魟医胆小,会因为区区一副冷颜而收手。

  “反正最后总得进大家肚子,父王应该会赐个一两碗汤给众兄弟嚐嚐,你又独占不了,你现在不让魟医碰她,等老二老四老八老九回来,她还是得躺在魟医药居里的石砧,任由魟医上下其手,把她浑身摸透透,从鱼鳞到鱼鳍,从脯到头发…”

  “五五五、五龙子您这样说好像有点…”有点在挑拨六龙子对他魟医的敌意耶,害他忍不住哆嗦,直打寒颤。

  “你不碰她,怎么熬药?”五龙子一脸理所当然的挑眉反问。

  “也、也是啦,但——”又被瞪了又被瞪了…鱼脑门上又感觉到两股寒意钻刺而来呀呀呀…

  “六弟,在其他人尚未寻回药材前,你要将鮻安置于何处?”大龙子出面为魟医解危,开了新话题,转移负屭的目光。

  魟医在他们各自寻药之前便事先代,必须顾及药材新鲜,后续工作由魟医处理,请他们万万别自行动手把药材切块或磨粉。其他弟弟归期未定,他们几位完成寻药任务的龙子如何保管药材,变成一件重要的事,只是目前带回来的药材,多为植物或毫无生命之物,摆入房内不占多少空间,但这条鮻,活生生、娇滴滴,也不是拇指尺寸的小型鱼,不能锁进柜里放着,不能关到箱里藏着,当然,更无法巧的琉璃水箱,豢养着她。

  “海牢。”不假思索的答覆,实则是负屭返回的一路上,苦苦思忖的难题。

  要把她暂置哪里?

  丢给魟医去烦恼最是省时省力,反正他成功带回药材,责任已了,如何“储藏”药材,本就不该由他苦思。

  偏偏光是想像脚的魟医,可能会怎生对待她,他几乎是立即推翻了这个主意。

  应该说,予任何人,都可能发生他臆测的情况,他无法将她随便抛置了事,左思右想,海牢似乎是勉强可行之处,由他以法术竖起牢门,除他之外,谁也破坏不了牢门。

  “海牢?!”大龙子及五龙子异口同声,后者剧烈摇首的程度,简直是在抱怨自家弟弟的不知好歹。

  “真不懂怜香惜玉,海牢那种地方,怎能拿来招待美人?我的可以大方分她睡…”

  衔在嘴边的烟管,被迅雷不及掩耳的炫光划过,笔直细长的管身,硬生生拗成直角,水烟不上来,也吐不出去。

  始作俑者用着旁人瞧不清楚的速度,一瞬间松开抱住金鳞鱼尾的手,另一瞬间两指反折,将五龙子爱用的宝贝烟管给成这副德,最后一瞬间再重新回到金鳞鱼尾下方,托稳它,费时不过短短眨眼,冷颜顶着冷冷眼神,散发浑身冷冷气焰,冷傲旋身,步步远去。

  “五弟,你今天何必老是招惹六弟?”大龙子笑觑五龙子使劲想把烟管恢复原状的懊恼模样,不由得替五弟那张坏嘴捏了把冷汗。

  “谁教他今天看起来破绽百出,让人忍不住。”平时只有二哥四哥能玩,老六太无趣,完全不起想戏的心情,可方才老六看上去多好玩,浑身弱点全暴出来,不似往昔,像块冰,怎么戳怎么闹都没反应。

  “惹他生气,自找苦吃。”

  “他为一条鮻和兄弟生气?”五龙子好不容易扳直烟管,好怜惜地摸摸它,上头的折痕看了真教人心痛。

  放心放心,我一定替你报这折弯之仇。

  “看来确实是如此没错。”大龙子也颇为意外。

  “嘿…”五龙子一脸促狭揶揄“老六和她是旧识吗?”

  “没听说过六弟与『鮻』一族有过瓜葛,他那子,很难与谁好吧?”大龙子平心而论。六弟负屭个性偏冷,从不热络于某人某事某物。

  “偷偷摸摸来,咱们也不见得会知道。”大夥离开龙骸城,往哪里去、遇见啥人、做过啥事,彼此间常常互不干涉。

  “若是旧识故友,六弟又怎可能带她回来?明知道带回来便是死路一条。”

  “也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呐。

  “大哥、五哥,不是听说六哥带了珍奇的『鮻』回来?在哪儿?”迟了一步赶来的七龙子,兴匆匆地问道,殊不知好戏早已散场。

  “想看鮻,就去海牢吧,你那只不苟言笑的六哥,将美人鮻给带进去了。”五龙子堆笑意,回他。

  “好,我去看。”非得开开眼界。

  五龙子招手把人叫回来。“等会儿等会儿,要带束海葵花去才有礼数呀。”亲亲母后是怎么教导大夥的?当只好龙子得要对纤盈雌温柔体贴呐。

  “呀?”七龙子对些说法是不解。

  “鲜花配美人。”亘古不变的真理。

  “哦。”正直过头的七龙子一时不察自家五哥的捉弄,乖乖先去采花,再准备去海牢看美人鮻。

  “五弟,你真是唯恐天下不…”明知六弟讨厌每个人盯着他怀里那条鮻瞧,他还骗七弟带海葵花过去,岂不害惨七弟——

  “敢折伤我的宝贝烟管,坏我啜烟香兴趣,这样不过是刚刚好罢了。”

  “与七弟何干呢?”

  “算他倒楣罗。”

  “大哥、老五!老六带回鮻是真的假的?!”三龙子追随七龙子脚步而来,问出相仿的问题。

  “海牢。记得先去摘束花。”五龙子简洁有力回道。

  “摘花?”三龙子剑眉挑高高。

  “六弟说,带束花过去,才准大家踏进海牢。”五龙子面不改,拖第二只无辜龙子下水。

  “真怪…”三龙子咕哝,倒没生疑,也走了。

  五龙子悠哉吁烟,爽快吐出,水烟白沫,朦胧佞美带笑的魅人脸庞。

  “可惜其他兄弟都还没回来…”不然就有更多家伙能戏

  “…你还嫌不够?”大龙子真是庆幸自己回来得早,与五弟连袂见证六弟抱鮻归返,否则很可能现在四处去摘花,再傻呼呼到海牢挨六弟反目对待的人,也算他一份。“冤有头债有主,三弟七弟何其无辜?”

  “我向来喜爱连诛。”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五龙子说罢,龙骸城之主,也正是龙子们的亲爹,据说正生着重病,需要九条龙子为他寻来九种药材,熬制奇汤才能治好的那一位,同样兴匆匆来到。

  “负屭当真把绝迹已久的鮻给带回海里来?是有脚还是没脚的?”听说鮻族上了岸,舍弃鱼尾不要,这传闻,连他这位海中龙主都很想知道真伪。

  看来,好奇心是遗传的。

  五龙子缓缓回头,鬓间一缯软软鬈发抚过扬起甜笑的畔。

  “父王一定要到海牢亲眼看看,鮻,太美太美了…但六弟说,得准备花,大大一束,才能让鮻探出头来…”

  还玩呀?!

  连你老爹也不放过?!

  真是巧合。

  海牢,系起缘分的初始之地。

  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海牢中,不是龙骸城的这个,而是隐于海脊东侧,雷泽山之,抵达数万里深处的鮻族之国。

  他是杀害鮻族守护兽的入侵者,族里勇士倾巢而出,才成功围捕他。

  他是个很沉默的男人,几乎教人以为他是哑巴,而与其说他是被勇士们捕获,她倒觉得他是自己甘愿束手就缚,悠哉闲逸般地暂屈海牢。

  毕竟拥有能轻取鮻族守护兽的绝佳好武艺,又怎可能不敌区区数十条鮻族勇士的攻击?

  守护兽可是只庞大的深海蛟龙呀!

  面对族人义义愤填膺的反应及失去守护兽的慌乱焦急,他显得异常冷静,总是坐在海牢里闭目养神,她觉得…他比较像是满意牢里安静无扰,才愿意待下不走。

  族人们正与她爷爷商讨如何处置他。

  “兽魂需要被安祭,夺去它性命的男人必须付出生命当做代价。”左长老几乎从头到尾只反覆说着同样这句话,足见其心意坚决。

  “暂且不说那男人该受何种责罚,黑蛟一死,我们一族顿失防御,等于是门户开,随时可能遭鲛鲨族袭击,这个问题比起处罚那男人还要更急迫!”右长老对于整晚听见左长老一再的复诵,早已感到不耐至极,口气无法维持对老大哥多一分的敬意。“当我们痛痛快快处死那男人的同时,鲛鲨族也等在后头,要把我们一尾一尾全撕吃入腹!你们以为,黑蛟死亡的消息能瞒多久?鲛鲨族对血腥的敏锐度,需要我再详细替大家解释解释吗?”

  “…”一屋于静默死寂,已是答案。

  当他们坐在这里,为处死一个男人而争论着该将他剥皮筋,抑或杀剐成一片片薄,兴许嗜血的鲛鲨族早已大举朝他们杀来,没有守护兽抵御,他们如何对抗凶残鲛鲨?!

  鲛鲨族视鮻如仙药,可比天上凤凰,滋味甜美不在话下,它们上不了天,离不开水,嚐不到凤凰,吃鮻解解馋,不无小补;它们更错信蜚语,认为鮻鳞所含的微毒,可以刺鲛鲨勇猛凶,使它们不惧疼痛,更加骁勇善战——鮻鳞食之,确实具有某种程度的麻痹作用,能让人短时间内对一切伤害无感,但并非真正强化了体或抗衡力的药效。

  “可以找另一只守护兽来暂代黑蛟的位置嘛。”清亮的银铃轻嗓,不懂喃喃自语时该要捂上双,说得偷偷摸摸,反倒大剌剌地闯入这片严肃死寂之中,轻快喜悦,与一屋子长辈的长吁短叹声大相迳庭。

  “小鱼儿,你又躲在外头偷听大人商讨正事了。”鮻族族长低声斥责。

  由珍珠串帘后徐徐拨水游来的年轻小女娃,噙着糖般微笑,脸上一抹“偷听又被逮着”的淡淡赧红,知道族长爷爷没有真正责备她,她轻巧地泅到族长身边。

  “我本来要进来背书给爷爷您听呀,我乖乖站在外头等,没想到大家讨论同一件事讨论整个下午。”她可不是故意想听见这种死气沉沉的族事大论呐。

  “小笨鱼,你刚说,找另一只守护兽?你以为守护兽是随随便便朝海里抓条鮻就能顶替吗?要有本领和成群的野蛮鲛鲨互斗呐!”当初驯养那条黑蛟,祖先可是吃尽苦头,不以武力,而采智力,和黑蛟周旋几十年,才培养出默契情。祖先允诺黑蛟,凡死去的所有族人,身皆无条件贡奉予黑蛟食——黑蛟无惧鮻鳞毒,吃得越多,越强化它与生俱来的利牙毒,而黑蛟则守护鮻族之国,不受外来侵空口。

  “杀害黑蛟的那人,不就很有本领?”她偏头,反问右长老。

  “他杀了黑蛟,我们等着要把他碎屍万段,哪可能给他机会——”

  “爷爷常说,事有轻重缓急,全族性命安危,会比替黑蛟报仇来得要紧多了吧?”她不是用争论的口吻犯上,而是轻软的,哼唱悠扬曲儿般,甜美坚定。

  “但他无端杀害黑蛟,想必生嗜杀,又怎会答应保护我们一族?”左长老提出疑问。

  “他是撞见黑蛟正在吃食婆婆的屍体,以为黑蛟是坏东西,才出手处置黑蛟。”这是她花了一上午,待在海牢里,与那惜字如金的男人耗费时间对峙问,好不容易才从他口中问到的收获。“他没听过我们和黑蛟订下的族约,不知道我们心甘情愿死后奉献屍身给黑蛟,以为黑蛟是欺负弱小的恶兽,黑蛟太倒楣了…”

  响亮的海螺声,瞬间充鮻族之国,那是警戒讯息,又快又急促,通报鲛鲨族的入侵!

  “鲛鲨族来了!”

  众人手持利矛,起身抗敌。

  族长爷爷抓住她的手,代道:“放出海牢那人,请求他助我们,快去!”

  “好!”她不敢迟疑,以鮻最自豪的如电泳姿,直奔海牢,途中忧心地朝上空一瞥,看见庞大数量的鲛鲨族,铺天盖、倾巢而出,正张狂游来,她吓得惨白了脸。

  从、从不曾见过如此之多的鲛鲨,好可怕…

  她闭上眼,不敢再看,死命向前游,远远就能听见鲛鲨族嚣狂的笑,及利牙喀喀磨咬的骨悚然声…

  “请你帮我们驱赶鲛鲨族,他们来了!好多好多…”她冲进海牢,嘴里焦急嚷嚷,但海牢里空无一人。

  他…走掉了吗?如她所不解过的,海牢根本囚不住他,他要走,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随时都能走?

  怎么办怎么办…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外头传来的凄厉惨叫,一声一声,几乎要贯破耳膜。现、现在不是傻傻怔在海牢的时候,她要出去和族人一块奋战,合力守护家园!

  握紧一瘦长海玉枝的她,将其当成武器,加入一面倒的战局。

  鮻原本便不属于善战一族,它们音律,拥有天籁美声,曾为历代龙主生辰寿宴献唱,相较于鲛鲨,鮻族简直不堪一击,几乎只能四散逃命,所幸鮻的泅游速度在海中当属一二,虽然打不赢鲛鲨,从鲛鲨口中逃脱的成功机会仍不算小。

  “撤!先撤再说!别送死!大家快逃!全心全力逃!”族长爷爷喝令全族保命为先,他及几名勇士阻挡在最前方,为族中弱小争取逃命时间,当他看见自己的孙女儿不随众人泅藏起来,反而笔直游向他们,手里珊瑚大拐不停挥舞。“小鱼!走开!不许过来!”

  “族长爷爷——”她反驳的话语甫起了头,一道光芒,自她身后窜来,快得更胜她眨眼的速度,在她瞧清那道白光之际,早已是鲛鲨族阵脚大,被突如其来闯进灰鸦鸦一大片鲨群中的冷颜男子给个个击破。

  由他双掌掌心窜出的剑,没有剑柄——不,他本身就是剑柄,五指握住锐利剑身而不自伤,剑身忽长忽短,有时像柄轻巧短匕,有时又幻化为长鞭一般,横扫距离他还有数十步远的鲛鲨族人。

  白袖蓝黹上的纹,此刻宛如拥有生命,正在翻腾,正在席卷,起千丈波涛,他脸上不见半丝狰狞,亦无杀意肆,淡然着面容,举剑、挥下、挑扬、突刺,仿似仅是舞着剑姿。若不是鲛鲨一族的腥血染红那方海面,证明着杀戮确实正在发生,单盯着他瞧,只会被他天人一般的容貌所魅,他很冷,湛蓝的海水,在他脸上笼罩一层更形疏远的靛青色泽,他完全不怒不笑,对杀戮无感,却不曾停下挥剑的动作。

  “负屭!他是龙子负屭!”

  “什么?!那、那还不快逃!”

  鲛鲨逃的速度,与它们来时同等神速。

  原先占鲛鲨大军的海面,像蓦然刮过一阵强风,把沉重霾吹散,变得清澄明亮,只剩下负屭,袍袖飘飘,黑发如墨,伫原地,掌心两柄细剑,随他十指松开而没入肤之间,不见踪影。

  他由天际一般的海面,俯觑鮻族众人惊讶的脸孔。

  同样的淡漠神情,一点都没变。

  击退鲛鲨族这样,面对鮻族众人的感激致谢这样,连她先前一整早待在海牢与他自问自答时也这样。

  就连过了百年之后的现在,他仍是这样。

  面容上,镶着精致细雕的五官,鲜少表情绪,动怒时如此,高兴时还是如此,了不起仅是眉峰淡挑,就算很富变化了。

  若不是以前亲眼见过他笑,她会真的以为他自出生后,便不曾有过其他表情。

  鱼芝兰…不,这名字虽然跟随她许久,却不是她的真名,那是她在人界陆地上所代表的一个称谓,企图融人人类之间,成功假冒人类的必要之名,她不叫鱼芝兰,她是鱼姬,鮻族的仅存者。

  她凝望站在海牢外的负屭,眼中看着他,脑海里却是当他以一抵百,击退鲛鲨一族后,飘飘若仙地伫立她眼前,仿佛降世神祗,俊美得如梦似幻,从那时起,她的目光,便再也离不开他。

  “你又在我身上,寻找另一个男人的身影?”负屭并不喜欢被当成替代品的感觉,很不舒服。

  “你…之前有受过伤吗?像是跌了跤,撞伤头脑,或是与谁拚斗,离奇地…失去记忆?”她落坐在海牢中那丛墨绿色海草间,不由自主地绞紧了它们,带着一丝丝不该有的希冀,想为违背誓约的男人罪。

  对,他没回来,是因为他身受重伤,还失了片段记忆,而非存心故意——她是这般编织过藉口…

  “不,我不曾受过伤,不曾失去记忆。”

  那么,你的记忆里,为何没有我?她想吼着这么问。

  你记得自己在鮻族待过的日子,与族人相识的点滴,代替黑蛟留在那里?!你记得有条傻小鮻总爱跟随你身边,找你说话,不管你用多冷多淡的表情也不曾吓退过她?!

  你记得当那条傻小鮻向你吐爱意时,你难得出来的惊骇表情有多可爱,惹得傻小鮻噗哧一笑…

  “完全…不曾吗?”最后,她听到自己平静、没有漏恨意地吁叹。

  “完全不曾。”他自己的武艺,他很清楚,而他自己受过伤与否,他更是明白。

  原来,不是遗忘,而是不曾留存于心,连偶尔想起也都不配了,是吧。

  她竟还曾经担心过他的迟返,是出自于不可抗力的阻碍,怕他是在赶来见她的途中受了伤、遇了险,她提心吊胆,她忐忑难安,她急,她慌…殊不知,一切真相明了,嘲笑她的愚蠢无知。

  那时掉的泪,那时的心,算什么呢?

  “你怀疑我是那个欺骗你的男人?!”负屭总算听懂她为何天外飞来这莫名问句,一股怒意升腾。

  “…”她不否认。

  “我以前不曾见过你,在人界陆路是第一次,我非常肯定,若我见过你,我不可能毫无印象!”她不是个教人见过即忘的平凡女子,他当时脚踩腾云,由数尺高的云端觑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没有漏看——他根本自头到尾无法将眼神从她身上挪开,她有一股风韵灵秀,吸引他注目,他不曾对一个女子如此凝视,假设他与她不是初次见面,他必定会在第一眼认出她来。“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他无比笃定,否决她的猜测。

  “…我已经不知道找认识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也无所谓了。是你如何,不是你又如何,我无言苛责,亦不再追问孰是孰非,现在想想,或许当初他连名字都是谎言。”她淡淡轻喃,声调持平。不闻起伏激动,更无恨意,她只觉得倦累,无论是身体或心灵,她好似驮负太久的沉重巨石,渴望卸下那快要垮她的无形重量。

  爱得很累,等得很累,她已经没有其他心力再去背负恨。

  她像一摊无波无漪的死水,不愿再生悸动。

  负屭森寒咬牙,字宇冰冷如雪“那家伙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不介意破例浪费一些时间,把他五花大绑到你面前,任由你愤处置!”若她打人力气不够,他可以代劳,教训那只让她出心死神情的混帐崽子!

  “负屭。”

  “嗯?”他以为眼前小鮻受他打抱不平的怒火所感动,情不自地喊出他的名,更以为她准备替那家伙求情,央托他别出手伤害她深爱过的男人,她若胆敢在此时还帮那家伙说话,他绝对拂袖而去,掉头走人!

  藏于卷翘睫儿下的莹莹水瞳,一眨也不眨,目光凝结在他脸上,眸里倒映着他义愤填膺的怒颜。

  她轻轻说道:

  “他说,他叫负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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