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传是由司马翎写的武侠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剑神传  作者:司马翎 书号:1978  时间:2016/10/5  字数:19426 
上一章   第七章 得异珍巧治沉沉疾    下一章 ( → )
道:“江湖上年年月月,仇杀不休,在下之仇,本可以算数。可是…”他转眼望一下崔智,又道:“可是智儿一生最是孝顾,因此他势必不肯干休。石师叔剑术当世无二,前些时候,我在镖局中还和一些人谈起你。据说大家都希望你一举击败鬼母,为武林伸张正义,那时候,武林中人将推举你为剑神。以师叔这一身本事,如到碧山,盼望能够在挫败鬼母之余,趁便把那恶名远播的尹家兄弟中杀我的一个击毙,此举除了替在下报仇之外,还可保全智儿一命。智儿,快过来向石师叔磕头。”

  崔智抗声道:“爹爹,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住口,你在此刻还要违我之命?”

  火狐崔伟顿脚叹口气,并不嘴。石轩中朗声道:“兄你可以放心,依我之见,这一段仇恨,还得让他亲自雪清。生死本是闲事,绝不可为了危险,以致忘掉恩仇。我可以答应你,届时我定必全力以助,绝不能叫恶之辈,逍遥法外。”

  他说得神情凛然,一片大忠大义的气节,令人为之慑服。

  崔叹一声,转眼望着火狐崔伟道:“爷爷,石师叔真正是今世完人,剑神二字,其实还辱没了他。侄孙这一点爱子姑息之心,思之不免汗颜无地。”他忽然咳了几声,吐出几口乌黑的淤血,猛可圆睁双目,厉声道:“智儿,快替为父的向石师叔叩谢教诲,以及异相助恩德。”

  房中登时弥漫着一种悲壮节义的气氛,一个垂死之人,在这最后的一刹那,表现得从善如,视死如归,的确令人深深感动。

  石轩中仰天长啸,弹剑悲歌道:“西之水东河,一去不还奈子何…奈子何?”

  火狐崔伟白发萧萧的头颅,此刻有力地仰视窗外,面上出豪迈壮烈的神色。这位老人家正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未已。想当年,他纵横湖海,什么魔窟虎,都视如等闲。如今被迫隐居林泉之下,连仅有的侄孙惨死,也自无能为力,是以心中悲愤无比。石轩中听豪壮悲歌,使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浑身血沸腾,遥望窗外苍吴长天,不由得侠情豪气,完全发。

  崔面上浮起足的笑容,向崔智点头道:“愿你一生能以石师叔作个榜样,恩怨分明,节义自励,庶几不负此生。”他顿一下,口十二分憋闷,生像气脉将绝,于是勉强又大声道:“石师叔,请为我再高歌一阕,以壮行。”

  石轩中弹剑而啸,又复行吭悲歌道:“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智缴,将安所施…”歌声有如金石般铿锵,裂帛穿云,远传数里之外。

  这一阕歌词名为鸿鹄歌,乃汉高祖所作。鸿鹄即是黄鹄,健羽善飞,一举冲天。词中之意,一方面是隐喻崔英灵西归,有如鸿鹄羽翼长成,一举千里,永远也不会受到伤害。另一方面,却又暗暗抒发自己的壮志,把自己比作永不受网罗所伤的鸿鹄,这次重入江湖,定要震惊宇内,不止为崔报仇而已。

  在悲壮高亢的歌声中,崔已吐出最后一口气,悄悄地死去。如今,人世上的苦乐恩怨,再也不能令他有所感觉。

  崔智跪在前,垂首默默地哀恸父亲的惨死。火狐崔伟过来,轻轻抚摸崔智的头颅,道:“智儿,你暂勿悲痛,等大伙报后,才到墓上尽情一恸吧…”崔智仰头望住老人,毅然点头。

  崔伟又道:“往昔我曾起誓,不将火器绝技传授与任何人,因此你父亲和你都没有学过。但刚才我细思好久,忽然想到这世上恶之辈正多,何止区区尹氏兄弟。不过,这世上像轩中这等身手的人,更是凤磷角,百年罕见。因此,我想这一项绝技,如用来伸张正义,为世间抱不平,却甚是用得着。

  “现在智儿你听着,等你父亲丧事做完,你便开始学我这一身火器的绝技。大约一个月,便可全部学全,只缺手法上的功力火候。是以一个月后,我们便举家到苗峒找你祖婶无垢,由她传你峨嵋正宗内家心法,苦练三年,然后重入江湖,清雪父仇,并且行侠仗义,修积善功。”

  石轩中肃然道:“师叔苦心,小侄既敬且佩。异崔智重入江湖,务必通知小侄,以便一同找那尹家兄弟。小侄亲眼目睹血仇得报,方始甘心。但苗峒之行,恕小侄不能恭送。在目前情势,小侄必须直捣碧山,使玄教魔头尽集山上,则师叔此行,必无失闪。小侄碧山之事清结之后,方始返崆峒重立门户。但小侄自知外孽太多,诚恐牵累师门清誉,数年前已物了一个弟子,准备清理门户之后,便由他主持上清宫事务。当收此徒之时,便曾明言以告,他已向天立誓,届时出家入道,永不再履尘世。这徒弟便是前来此的史思温,不知他可曾来过?如今又在何处?”

  火狐崔伟先命崔智出去找回家人,以便办理丧事。一面和石轩中到厅中落座,告诉他说史思温已匆匆赴天柱峰乌木弹院,谒见血印禅师,不知所为何事?如今想来,可能和玄教来袭之事有关。

  崔伟又道:“史思温那孩子怪可疼的,想不到已立誓出家。”

  石轩中道:“他是方家庄被烧的那天晚上匆匆离开的么?那么会不会这事是他所干的?

  奇怪,这孩子何以会赴天柱峰呢?”

  崔伟皱眉道:“不应该是他所干的吧,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告诉我一声啊!”石轩中道:“小侄本来昨晚已到,但时已将夜,便不想惊动你们。无意中走进一座极大的荒园中,忽然听到异声,在一口枯井中传出来。我过去一看,如此这般…后来我点了他的睡,使他睡到今晨才醒来。昨天一整天,我正忙于探听玄明教的动静,得到好些奇怪消息,故此便没有到这儿来…”

  火狐崔伟持着白须,等他说下去。

  石轩中便又道:“第一件就是刚才那个魔头也提过的,在关洛那边发现了冒我名之人,把冷面魔僧车丕杀死。第二件便是方家庄大火之后,衡山名手飞猿罗章据说碰上了我,我使的不是剑,而是一支青玉箫。飞猿罗章动手不久,便败下阵来。由这一点,江湖人都以为真是我出现,否则谁能轻易赢得罗章?而其实呢,两桩事都一样骇人听闻,却都不是我所为。

  师叔你说这些消息是不是太奇怪了?”

  火狐崔伟道:“看来这两拨冒名的人,都和你有点儿不对头。大概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会出世,是以故意做下这事,迫你出头寻他们。你的剑术功力诚然高深莫测,但你后却不可以自恃。现在只有老朽可以说说你了。记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话,谨慎行事,才可以保威名之不坠。老朽也与有荣焉。”

  石轩中肃容谢教,崔伟又道:“现在办正事要紧,你不要拘礼,将来一切澄清之后,你也把门户清理好。如能到苗疆来,与老朽见上一面,老朽死亦无憾。”

  “小侄一定记得到苗顺去拜候师叔起居。”

  火狐崔伟苦笑一下,道:“却不知老朽是否还等得及见上你一面了,目下你徒儿史思温已赴天柱峰,老朽在三前已无意告知玄教的魔头,是以他此行多半魔难重重,你当急之务,恐怕还是先去增驰援为要。”

  石轩中知道玄明教擅于飞鸽传讯,快速异常。同时玄教中能人甚多,若不明干,暗箭更是难防。史思温第一次踏入江湖,此子为人虽是聪慧无比,但江湖伎俩,的确屡屡出人意料之外,登时心中忧虑起来。崔伟便催他迅速上路,免得史思温遭人暗算。这时既有许多要事,便不讲究什么礼节,石轩中只在崔尸体前行个礼,便离开了崔家。

  且说这时的史思温和上官兰,果然出了大岔子。

  原来当他们出门后,第三已到了南昌府。预计再走两,便可以赶到天柱峰。这还是牲口极好,是以行程甚快。时已黄昏,史思温想想不便赶路,便在南昌府中找个客栈,要了两个上房。还未曾开始休息,忽然有人敲门。史思温以为是伙计,便管自解包袱,口中叫道:“进来。”

  房门呀地开了,史思温解开包袱,却听不到有人进来,便大声道:“有什么事?”

  “有重要的事。”身后一个带着童稚的声音响起来。从那语声推断,该人离他身后不及三尺。史思温心中一震,付道:“我的感觉灵敏异常,断无让人家来到身后尚且不觉之理。

  那口音又如此童稚,竟是什么人呢?”

  这时他已小心戒备,但头也不回,装出十分大意的样子,随口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答着话,慢慢转身。眼光到处,只见一个童子,身量只到他下颔那么高,面容清秀异常。但那股神情,却象个七十岁的老人似的。

  那童子冷笑一声,眼中出轻视的神色,问道:“你可是石轩中的徒弟史思温?”

  史思温一听大奇,怎的在这江西南昌,反而有人认识他的姓名来历?假如到了蒙古,岂不是连家谱也有人替他背出来。这真是大大的怪事。因此他不免出十分诧愕之,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何以得知我的姓名来历?”

  那童子又出轻视的眼光,道:“原来石轩中的徒弟是这个样子,他们未免小题大作。”

  史思温道:“称究竟是谁?有什么事?”

  那童子道:“我只想见识一下石轩中的剑术究竟如问。你现在已学了他几成功夫?”

  史思温怒道:“无知童子,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其实史思温真没有那么傻,凭人家刚才那一手轻功,他已估出这个童子不是等闲之辈。是以应对怒问中,故意叫对方误以为自己至今尚未看不出底细,因而对自己轻忽大意。

  那童于仰天而笑,从中摸出一把折扇,道:“你如认不得我,那就等到跪求饶命之时,我才告诉你。”

  史思温见了那折扇,心中微凛,忖道:“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孩子,敢情便是玄教内三堂香主的重子龚胜。但我且不说破…”于是怒声斥道:“你敢情是个疯子,快走!”

  那童子果然是大名鼎鼎的老魔头童子龚胜,如今年纪已近七十,但外表看来,还像个十四五岁的孩童。手中一把扇,招数有鬼神莫测之极。同时练就先天一气功,能够从口中吐出极淡的白气,专伤敌人的内家真气,并且侵焚对方内脏,端的毒异常。

  昔年碧螺岛主于叔初力战玄教六位香主,其时童子龚胜施展这桩绝技,于叔初当然识货,不敢疏忽,以全力运剑挡住他的先天一气功。其厉害可想而知。(事详见前传)他这次接到雪山雕邓牧的飞鸽传书,立刻匆匆追敌,直到南昌府才碰上。一看这少年反应迟钝,不由得心存轻视之念。

  “疯子?起得好一个名字。可惜小娃娃,你已来不及把名字向世人宣布了。本座乃玄教内三堂香主童子龚胜,你如不想惊动世俗之人,咱们到僻静的地方去解决。”

  史思温故意装出失惊之容,道:“原来你就是童子龚胜?但咱们从未见过面,有什么事要解决的?”

  “小娃娃别装样子,你师父干的好事,难道你不敢承当?”

  史思温听他提起师父,登时神色一凛,道:“原来如此,好得很。咱们找个地方。但有一桩,想你是个成名多年的人,必定会答应我。”

  童子龚胜听他如此一说,心中甚悦,忖道:“到底石轩中心中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于是道:“什么事要我答应,且说出来听听。”

  “我这次出门,带有一位女眷,你们可不得仗恃人多,趁我不在而胡作为。”

  童子龚胜诧想道:“这厮说他愚笨,却又想得十分周到。”这时既然史思温已提出来,江湖最讲究的是不能对妇孺施暴,他岂能不答应?是以点点头,道:“这就走吧。”

  史思温让他在店门稍候,自己走进上官兰的房间。这刻因时势急迫,他已来不及敲门。

  推门进去后,因内间是用帘子隔住,他迫不及待地飞纵入去。里面呀的惊叫一声,史思温眼光到处,恰恰瞧见上官兰羊脂般雪白的体,这时刚好全。原来她在换衣服。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背转身躯。

  上官兰被他冷不防闯入,骇得若心无主,竟然不晓得赶紧穿衣。史思温那颗心直跳,也忘了催她穿衣。隔了一会儿,他又怕童子龚胜等不及,便猝然转身。谁知上官兰自怔怔呆立,丰软雪白的体,完全呈眼底。她又为之惊呀一声。

  史思温忙忙转身,讷讷道:“我…我真该死…但现在请你听着,我马上就要去和玄教内三堂香主之一的童子龚胜比武,后果难以想像。因此必须戒备,免得玄教又把你掳去。”

  上官兰又为之大吃一惊。她天纯真,感情直率真挚,这三来,对于这位拘谨有礼而又本领高强的少年,早已十分倾慕。但史思温因她是有夫之妇,同时又年轻貌美,唯恐后被人说闲话,是以非常拘谨。她此时一听史思温又要去拼命,以前她曾听过朱玲提及童子龚胜的厉害,是以芳心震恐,竟然忘了一切,扑上来搂住他的臂膀,惊谎地道:“你为什么要惹上这个老魔头呢?我和你一块儿去好么?”

  史思温听出她声音中的关切,大为感动,朗朗笑道:“你别怕,就在这里等我…”说着话时,转眼瞧她。忽然发觉她仍然像只白羊似的,缕缕幽香,送入鼻中。登时那颗心又大大跳起来,失措地道:“你快穿上衣服,在这里等我,不要跑。”耳听上官兰又因发现了此事而低低惊叫一声,他可顾不了这么多,冲出房去。

  出了店门,见到童子龚胜,两人便一同向北门走。童子龚胜见他神魂不定,以为他心怯,不由得更加大意。

  出了城外,两人找到树林后面平地上站定,童子龚胜道:“小娃娃把剑掣出来吧!”

  史思温赶紧定神,把眼前那具晶莹雪白的体忘掉,同时掣出长剑。

  童子龚股道:“小娃娃你先发招吧!我年纪大你一把,总得让你一招。”

  史思温俊眼一转,故作盛气之态,道:“我从来没听人让过一招的话。要不就不让,要不就大方点,多让几招。”

  童子龚胜实在对他有点儿轻视,大意地道:“那我就让你三招。”但听这美少年应一声好,陡地挥剑直戳过去。出手极快,倒把童子龚胜骇得心头一凛,使个诈步,向左跨开去。哪知右足发力一蹬,身形反而向右边挪开三尺。

  史思温剑快如风,继续挥剑戳去,却刺个空,但听童子龚胜嘿嘿冷笑之声。当下一回身,咬牙切齿,一式“大愆如环”剑光圈袭而去。这一招神速异常,童子龚胜左右俱无退路,大喝道:“这是第三招了。”喝声中耸身一跃,飘上半空。

  这童子龚胜数十年修为,功力非同小可,只见他身在半空,但降落之势甚缓。而且似在还右,捉摸不定他究竟要坠向哪一方。史思温凝目虎视,竟然毫不动。童子龚胜暗自凛骇,刷地打开折扇,猛然扇将出去,身形突然斜斜向左方电急坠地。却听史思温怒喝一声,剑疾扑,敢情又扑错了方向。但总算他发现还早,又扑回来,长剑光芒一闪,已然戳到童子龚胜身上。龚胜举扇一挡一塔,架住对方长剑。

  直到现在为止,龚胜已完全放下心,估计出这少年的功力究竟如何。

  原来他身在半空之时,忽见对方如此沉凝待敌,真有一代名家的风度,不由得暗中讶然,生怕早先那少年所为,皆是使诈,到他身悬空中之际,才施绝艺。这也是他这个老魔头,这么灵警多疑。这时身在半空,赶紧使出看家本领,扇一摇,发出一股烈风,自身便借那反震之力,出乎对方意料之外地斜坠左边。对方不但受愚,而且一剑刺来,被他以扇挡住。敢情那少年出剑虽快,路数奇,但内力相差一倍有余,登时大大放下心,完全认定这美少年身手虽佳,无奈年龄所限,并不足以震骇江湖。

  史思温的剑法的确奇,这刻回长剑,复又一连三招,竟使得童子龚胜的扇上下翻飞,才真堪堪架住。“小娃娃,我又让三招有余,如今你死而无怨了吧?”

  史思温面色微变,但不置答,叱喝一声,继续猛攻。

  龚胜手中的扇,招数又稳又辣,这刻双脚针牢在地上,没有动一下,却都把对方刻势挡住。“嘿嘿,小娃娃别惊,算你命不该绝,我可不想取你性命,要留活口回碧山审讯,你加点力气吧,否则可就来不及了。”

  史思温不理睬他,使出大周天神剑的绝妙招数,霎时剑光平地涌生,把那形如童子的老魔头困在其中。无奈内力不够沉重,对方一味防守,竟迫不动人家半步。

  童子龚胜口中冷笑连声,手上招架得严密无比,心中却在忖道:“等这厮锐气一折,我便得抓住机会,方能生擒这厮。哼,只要抓住这小娃娃,何愁我老童子不名利双收。”想到这里,喜动颜色。

  又是十余招过去,史思温已现出沉不住气的模样。童子龚胜仰天而笑,笑声甫歇,便叫道:“小娃娃可要小心了,我马上改守为攻啦!”

  史思温奋力一剑戳来,但听他一叫,剑尖微微摇摆,虽是微小得不足道的摇动,但哪能瞒过老魔的眼睛。他扇挥处,化出数十团或黑或白的扇影,转眼卷住史思温的身形。口中冷嘲道:“小娃娃你犹疑不决,莫非想逃?”要知老魔头的扇子一面漆黑,一面雪白,故此称为扇。史思温刚一张口,老魔头怕他口出不逊之言,忙一增加压力,登时迫得史思温只记得舞剑护身,忘了做声。

  寒光冷风相扫中,忽听啪地一响,史思温长剑开一旁。说得迟,那时快,童子龚胜的扇子已到了史思温前。这一记危殆绝伦,只要他扇子直拍,史思温登时就得骨尽折,吐血身亡。

  史思温哼一声,那柄剑本已开,但飘然硬收回来。这一手非有极高造诣的内家功夫,不能办到,但纵然他收剑回来,却已来不及挽救。

  好个童子龚胜的确是名噪一时的老魔头,反应之灵敏,世罕其匹。他的扇子到了对方口,本来一拍便可毙敌,但因一心生擒对方,是以缓得一缓,便斜扫对方下景

  哪知一见对方收剑时的功力,事实上比他所估计的要高出一倍还多。登时已醒悟对方从开始至今,俱是使诈。心念一动,扇便继续直拍出去。(这里叙述得罗嗦,其实他们的变招感应,都不过是一刹那而已。只有那童子龚胜变招而尚未变,便又改回心意,可见得当时其实极快)。

  他一扇拍去,潜力如山涌出。这样纵然对方身手高强得多出乎他意料之外,能够抓住他援了一口气的机会,及时退开,不被扇子拍上,但也得吃他的内家真力撞上口,也非重伤不可。猛听波的一声,龚胜手中扇为之大震,如被万斤大锤着实一击,震得五指酸软,那柄扇子直手飞去。这还不说,下体冷风相继袭至,耳中已听到剑尖啸风之声。老魔头这一惊非同小可,但觉平生从未陷入过如此危险狼狈之境。此时别说要抓牢扇子,便先是躲避下盘的一剑,也不知来得及否?

  但见一道黑影,飞上半天。原来是那鼎鼎大名童子龚胜的扇,平生第一次给对方打得飞出手中。同时之间,剑光突然划过他腿上,裂帛一声响处,管飘扬。

  史思温一剑得手,豪气冲霄。长啸一声,奋刻追击。童子龚胜居然仅仅管裂开,只伤了一点皮出鲜血。但并没有伤筋动骨,因此还能忍疼纵跃闪避。然而此刻的史思温,神威凛凛,判若两人。掌上长剑宛如神龙出海,空剑气弥漫。

  十招之内,童子龚胜低哼一声,肩上血如注,但因仍非要害,故此身形仍不稍缓。眼看再过十招八招,这个一代魔头,将要丧命在一个年轻后起好手刻下。

  史思温久闻这大魔头作恶无数,孽重如山。能够杀死他们,等如积下一场大功德,是以绝不肯稍稍放松,剑出如风,又快又辣。

  童子龚胜好不容易占到正面位置,冒险伸手一扣,用大擒拿手法搞敌人腕脉。史思温不知他出这么一着险招,有何深意,不肯冒失,立刻变招。蓦觉五官一凉,心头一震,剑光涌起,一式“星临八角”内力从剑上涌出,在身前布了一面无形的墙壁。童子龚胜厉笑一声,腾身而退,转眼间已没入黑暗中。

  史思温持剑戒备,等了一会儿,知敌人真个已退,这才舒口气,剑尖垂下来,指住地上。就这样子木立不动。歇了一会儿,他又舒口气,收剑往回路走。

  原来刚才他感觉到五官一凉,登时心中震骇,只因这个老魔擅长先天一气功,能够取敌性命于无形。当时他立刻使出大周天神剑中的“星临八角”之式,一堵无形的墙壁,封住身前的空间。童子龚胜袭敌无功,他这种先天一气功最耗真元,不敢怠慢,立刻逃走。若然史思温此时乘势追击,立可发现对方功力大弱的情形。

  史思温木立一会儿,为的是试试自己体内是否已受伤害,但并无异状,便放心地回去。

  刚刚走了两丈,忽见那柄扇就在眼前。他傲笑一声,拾起扇子,就奔回客店。直到踏入店门,他面上五官仍然觉得有点儿凉沁沁的,不由得暗惊那老魔头这门毒功之厉害。

  他先到上官兰的房门外,叫道:“石大嫂,我回来啦!”

  房门突然开了,敢情上官兰就站在门后。她惊喜集地道:“哎,你终于回来了,可真把我骇死。”

  史思温见她这么关心,情感自然,登时心头十分温暖,因而更加豪气起来。

  上官兰伸出玉手,拉住他那宽大有力的手掌,道:“你进来把经过说给我听听好么?”

  史思温便进房去,在桌子前的椅上落座,桌上的油灯照在他的面上,把他的面容十分清晰地呈现出来上官兰坐在他对面,端详他一眼,忽然哎地叫起来,把史思温吓了一跳,以为他椅子有什么东西,把她给伤害了。她已说道:“我的天,你的面色为什么苍白成这个样子,好像…好像…”

  史思温举手摸摸脸,触手冰凉,倒不知自家变成什么样子,急忙问道:“好像什么?”

  她嗫嚅一下,道:“好像刚刚死掉的尸体一般,面色太惨白了。”

  史思温嘘口气,道:“你真把我骇惨了,我还以为变了形状哪,刚才那童子龚胜,只因起初被我愚,对我甚是轻视,因此终于败在我剑下。连有名的扇都撒了手,你看这可不是他的扇子么?”

  上官兰大为敬佩,那鼎鼎大名的老魔头居然败在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剑下,真是武林中一宗大事。她伸手接过那柄扇子,只见一面黑得漆亮,一面白新如雪,入手甚是沉重。只因不但扇骨全是特炼钢所制,便那扇面也显得十分奇突,异常坠手。上官兰所学甚杂,是以一扇在手,随意挥动,也自成章法。

  史思温见她爱不释手,便道:“你可要这柄扇子,不过后那老魔头知道,便会替你惹祸呢!”

  她喜孜孜道:“不怕,他如果找上我,我不把他骂回去才怪哩,除非老魔头不要脸,你可是真心给我的?”

  史思温微笑想道:“这位大嫂憨得天真,倒像个不懂事的大姑娘…”口中却道:“当然是真心送给你,后那老魔头如果找上你,你可以叫他先找我,赢得我之后才有资格向你讨扇。”

  两人都快活地笑起来,上官兰道:“这柄扇子最能抵御暗器,即使是玲姑姑的夺命金针也挡得住。”史思温一愣,道:“你说谁的金针呀?”

  上官兰这时才知道自己失言,讷讷一会儿,道:“那是…那是…我表哥以前认识的人,其实我并没有见过。”

  史思温发觉她话中有假,心里极为不高兴,忖道:“我向来便以一片真心待你,更为你上天柱峰求药,可没有半点害你之心。但你却藏着一些什么秘密?哼…”于是他登时兴致索然,打个呵欠道:“现在已没有什么时间好睡了,我得赶紧去休息一下。”说完,回转自己房中,躺在上,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但觉脑袋如醒如睡,始终没有睡着。往日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哪怕外面万马奔腾,他还是照睡不误。因此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起来。思路一转,连上早先上官兰不说真话的那一点,便想道:“她说得一清二楚是玲姑姑的夺命金针。细想普天之下,并没有第二个女以夺命金针见重于武林。只有一个人,便是师父的心中爱侣朱玲。师父虽然有一次感慨地说过,此生此世,已不能和她厮守,但我知道他实在片刻也不能忘怀那朱玲姑娘。石大嫂怎会认识朱玲姑娘?又怎的不肯对我说出实话?难道至今尚看不出我是好人坏人?”

  他越想越生气,一时怒火冲天,但觉自己太过被上官兰委屈,这本是一桩小事,但在史思温的想法中,却生像是非常了不起的大事,任何人委屈了他,都不大要紧,但她意味便大大不同。

  他辗转反侧,胡思想,一时十分生气,一时又觉得应该原谅上官兰。直到天明之时,他才睡着。可是上三竿,他仍没有睡醒。

  上官兰等得不耐烦,轻轻扣门叫道:“思温,思温…”一叫出口之后,突然自己吃一惊。原来她这两天,常常念叨着他的名字,因此无意间竟然叫出口来。现在自己发觉不妥,不由得面红心跳。

  可是房内尚无声响,她侧耳贴门一听,房内传出沉重大的呼吸声。她微感惊谎,想起他昨夜面色不好,本来要把原因说出来。后来一打岔,便没有再说。现在听他的呼吸,分明不是正常现象。

  于是她试试推门,呀的一声,木门被推开。她一直走进去,起帐子,只见史思温的头颅歪倒在一旁,口角还出白沫。气息十分大,生似体内炙热不堪。她心慌意地伸手摸在他的额上,触手一阵冰凉,竟然毫无发热的征象。

  上官兰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把他的头扶上枕头,忽听脚步之声,她回头一顾,原来是茶房来了。她登时如获救星,急忙道:“伙计你快点去请个出名的大夫来,我弟弟病倒啦…”原来他们投店时,报的是姊弟关系。

  茶房立刻衔命而去,不久工夫,便请了一位大夫来。那位大夫姓高,年纪相当老。上官兰心中稍觉安慰,一面替史思温卷袖腕,以便大夫接脉,一面忖道:“这位大夫年纪已有一把,定然见多识广,不至于胡乱用药。”

  那位高大夫三指按住病人腕上的寸半尺,一面闭上眼睛。可是他的手指一按下去,便良久不能提起来,两道眉头越锁越紧。

  上官兰暗暗焦急,问道:“大夫,他怎么啦?这病是昨才起的呢!”

  高大夫喃喃道:“此脉时张时弛,或又忽然中止,或又六脉惧和,竟是怪异脉象,老夫平生未见。”当下又换病人另一只手的脉,更加失惊,原来那边居然六脉调和,没有丝毫病征。

  上官兰眼看大夫瞠目结舌,便知不妙。那高大夫按了病人额头,触手冰凉,不由得连声呼怪。她又问道:“大夫,我弟弟怎么啦?”

  大夫仓卒起立,渐然道:“此症经中不载,实在无以奉告。唯有请你另聘高明,恕罪恕罪…”说完之后,抱头鼠窜而去。

  上官兰模急万状,便要茶房再去请别的大夫来。茶房赶紧去了,一方面报告掌柜,一方面果真去请大夫。第二个大夫姓王,年轻一些,他早已怀了戒心,因为茶房已告知他那高大夫早先窘状。这王大夫一切脉,再摸摸病人额头,便赶快告退,自认倒霉,白白走了一趟。

  这时掌柜的可就进来了,他先安慰上官兰好一会儿,然后问道:“两位这趟出门,竟是要上哪儿去?”

  上官兰见他和气,便道:“我们是要到天柱峰的乌木掸院去。”

  那掌柜的啊一声,道:“既是如此,令弟贵体不适,何不立刻雇辆大车上路?好在已不甚远,大约两可到。等到了那边,有人照应,这才放得下心呀!”

  上官兰一想甚是,便求他们代雇一辆大车。其实店家可是怕客人死在客中,便得大大麻烦一番。大车不久便雇来,两个茶房把史思温抬上车里。上官兰一想,自己骑马反而不好,便将两马系在车后。自个儿也钻车厢里。

  大车在路上颠簸得很,上官兰见史思温半屈着身躯,颠得甚为剧烈。芳心疼痛,用手臂把他的头抱住,放在自己的肩之间。这样便可免得史思温的头老撞在车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走了一程,史思温忽然大大口气,睁开眼来。他的神智一恢复,便立刻明白自己在大车之中,但觉一片软绵绵,香气袭鼻。定神一瞧,敢情是枕在上官兰的前。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泛上心头,使得他一方面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一方面又真想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上官兰已发现了他回醒,欢呼一声:“我的天,你终于醒来啦!”

  史思温见她已知自己回醒,大吃一惊,猛可坐起来。但头脑间一阵晕眩,竟然坐不住,伸手去扶时,双手软麻无力。上官兰嘤一声,把他抱住,道:“你乖乖躺下,现在可不能逞强哩。”她转变了一个姿势,把史思温的头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史思温的面颊贴在她丰香软的大腿上。登时一阵颤栗,传过他心底。他放任地让自己贴在她的大腿上,嗅到她身体的温暖,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使他回复了小时候的自然动作。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加依恋着这位美丽的女郎。

  在史思温的心中,并没有一丝情,他仅仅是沉溺在一种温柔之中。这原来是属于母亲的温柔,不论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也不须隐藏他的依赖。不过在可爱的女,不论是情人或子,她们都会具有这种母的温柔,因而羁住铁石一般的心。

  上官兰轻轻呵慰道:“你不要着急,我们现在赶往天柱峰去,届时你的怪病,便可请血印样师医治了…”她又简略地把大夫诊治他的情形说出来。

  史思温缓慢地道:“那老魔头的先天一气功好生厉害,想不到仅是一丝余气,还能沾附在我五官不散,俟隙侵入。”

  上官兰听过朱玲讲究这种奇门毒功,不由得惊慌起来,失声道:“是先天一气功么?那怎么办呢?听说被这种功夫伤了,便全身冻僵而死,绝无可救…”

  史思温微微惕然,忖道:“她怎会懂得这么多?可见她的来历必定有问题…”想到这里,上官兰已俯身抱住他的头颅一悲哀地道:“你中了这种毒功,血印禅师可会救治么?”

  史思温在心中叹一口气,因为他已被她真挚的情感与及温柔的动作所感动,因此纵然心有所疑,也不愿意话问出口。上官兰听不到他的回答,便感地联想到也许真不能救治,是以他缄口无语,当下为之愣住。歇了一会儿,泪水滴下来,刚好滴在史思温的额上。

  史思温登时如被火烧,怅惘地叹口气,道:“你别哭,我伤得并不严重,只要有一位像血印禅师那等功力深湛之士,以本身一点真火,助我运真气行遍腑脏百骸,把那一丝毒之气赶出来,立刻就不药而痊。”

  上官兰道:“称骗我的…”他愣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那么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说?”他又是一愣,忖道:“是呀,我为何不早点儿说?啊,我是因为她对我真好,因此一时感动得说不出来…”于是他坦率地告诉她说:“你刚才为我着急,我十分感动,因此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官兰听了,笑容从泪中透现出来,宛如在雾中,忽然透出可爱的阳光。

  她喃喃道:“那就好了,那就好了,我们这一趟非找到血印禅师不可啦…”

  大车突然大大跳了一下,颠得上官兰整个人趴在史思温身上,这两个年轻人立刻为之爆发出响亮的笑声。然而他们的笑声立刻便中断了,因为他们感觉出这辆大车已经停住。

  两人怀疑地换一下眼色,上官兰正要转身掀帘而看,却被史思温止住。他慢慢起来,悄悄道:“你在背后扶我一把,不要叫人看出来。”上官兰心中大惑不解,却十分顺从地移到他背后,双手推住他的部。史思温坐好在车门当中,然后突然伸手掀起帘子。

  只见大车去路,已被另一辆大车阻挡住,对方那个车夫执着鞭子,手已举在半空,落未落。对面那跨在车辕上的人,面目凶悍。一手持缰,另一只手却非拿马鞭,而是持着一细如小指的竹竿,其长却足足有一丈以上。

  史思温立刻明白对面那车夫,一定是玄教中的好手,不但以大车拦住去路,甚且以手中的细长竹竿,把自己的车夫点住道。不过对面那车夫乍见史思温双目炯炯地瞪着他,颇感意外地楞一下,一时没有说话。

  史思温暗一口气,然后宏声道:“你是清江钓徒乐予的什么人?”

  那车夫哼一声,颤一颤手中的细长竹子,发出嗡然一响。

  史思温忖道:“这厮已得清江钓徒乐予的真传。平时我虽不怕他,但此刻却毫无反抗之力…”于是又冷笑一声,道:“你挡住我车去路作什么?”

  对面那车夫道:“我不过是好奇罢了,你的眼力倒也不错,我姓卓名栋,乃是清江门下大弟子。”

  史思温见他不敢逞强,心中更加料定对方必已投效玄教,是以得知自己受伤昏车上,于是中途来拦截。但此时却不可说破,希望能够吓得他让开。这时立刻接口道:“久仰大名,在下史思温,家师石轩中,与贵派素无恩怨。目下史某身有急事,要赶路前往皖山。

  烦请尊驾将贵派独门点解开,以便上路。”

  卓陈实在摄于史思温的威势,只因凭本教中的内三堂香主童子龚胜,昨晚尚且揭不了他,虽然卓栋不知龚胜大败之事,光是从擒捉不住对方这一点推想,已可知这位石轩中大侠的高徒,身手如何厉害。

  当他出发来时,本是知悉史思温已经昏,这才会单匹马前来。谁知史思温神采奕奕地坐在车门,反而那同行女人不曾面,这一点便令他怀疑起来。怀疑的是本教消息有误,昏的人并非史思温,只是那个女人。这时叫他如何敢逞强,但又不甘就此退走,诡笑道:

  “史少侠何必着急,在下的点虽属独门,但仍难不倒少侠。”

  史思温微惊,付道:“我一出手,他便瞧得出我身上负伤,真气不纯。”当下仍然十分镇定,故意不悦地哼一声,道:“这等事如何可以儿戏,人家一个卖力气了的苦哈哈,若是伤筋动骨,以后日子如何过得?”

  卓栋敢情也怕他真动怒,立刻颔首道:“少侠说得对。”竹子一挥,拍一声未在那车夫胁间。那车夫哎一声,恢复了自由,但这时可就不敢做声,愣愣地瞧着他们。

  史思温已知自己威名已,便微笑一下,暗中手到背后,摊开手掌。上官兰在后面瞧见他的手掌,一时悟不出他的意思,不由得发起怔来。

  史思温大声道:“车子别走,我还有话请教这位朋友。”接着他便转向卓栋,问道:

  “尊驾可识得童子龚胜么?”

  卓栋疑惑地瞧瞧他,然后道:“认倒是认得,不过…”

  史思温突然一招手,截住他的话,道:“称可认得这件东西?”

  卓栋举目一看,敢情是把折扇,一面漆黑,一面雪白。不由得啊一声,道:“这是龚香主的扇啊!”史思温听到他说出龚香主三字,便断定自己所料无差,这卓栋一定是玄教中人。于是微微一笑,道:“烦你传语与龚胜,这柄扇我史某要留为纪念。”

  卓栋登时面都骇白了,仓惶道:“在下如有机会,一定替少侠转告。”话一说完,扬竹驱马,滚滚而去。

  史思温哈哈大笑,声传数里,竟然掩盖住蹄声。上官兰赶快推推道:“你敢是完全好了?笑得这么大声,那厮也真奇怪哪…”

  史思温放下帘子,突然身躯一软,躲倒在上官兰杯中。上官兰低头一看,孩了一大跳,敢请他的面色苍白异常。他艰涩地道:“你叫车子快走,尽力赶点路。”上官兰忙忙如言吩咐车夫。史思温闭目调息了一会儿,这才道:“我妄运真气,差点儿又昏过去,但总算吓退那厮。”

  上官兰道:“我真不明白,那厮是什么来历?”

  “你就是江湖阅历太浅,这才会被店家诓上路。那厮分明是玄教中人,因听得我病倒消息,大概龚胜不好意思亲自出马,故此命这个姓卓的前来,他本也是好手。但童子龚胜还败在我手下,他即使逃走,也算不了丢人。”

  上官兰啊了一声,这才完全明白,不由得十分钦佩地瞧着这个聪慧的男儿,但对于他的身体,又十分担心起来,缓缓道:“都是我不好,把你连累成这个样子。但愿上天保佑,能够及时治愈你的伤势,我纵使死了,也十分甘心。”

  史思温嗟一声,道:“你别这样说,只要我得救,你也绝无问题。”

  大车辚辚而行,上官兰不住地催促,走了十余里路,车子忽又停住。车中两人不觉都为之微惊。史思温深深口真气,身坐起来,但觉头脑间一阵昏眩,却咬牙住。

  上官兰眼光一偏,见他面色苍白,不由得玉容失,惊问道:“你…你怎么啦?”

  史思温连忙示意叫她别作声时,但已来不及,只好连话也未出口,倏然伸手揭帘。

  只见大车前面直无人迹,但赶车的却望着路上发怔。原来大道上横拦着三块石头,俱都高及两尺,长度是三块拼起来,刚好把大路拦断。赶车的大声道:“大爷,这三块石头一定是有人故意摆在路上的。”

  上官兰道:“你下去把石头搬开不就成了?”

  赶车的舌头一伸,道:“这些石头每块都得三四百斤重,小的哪里得动。”

  史思温苦笑一下,回眸瞧上官兰一眼。上官兰恍然道:“对啊,我竟忘了他不会武功,若在平时,这三块石头算得什么。”

  “人家就是拿来试试咱们呀!”史思温说:“恐怕那卓栋一离开咱们,便已疑心起来,不过还看不准,是以不敢亲自现身拦截。”

  上官兰道:“我们再来一次空城计,故意要他们认为我们是引他们现身。”

  史思温一击掌,道:“好极了。我一跳下车,你便唤住我,向我嘀咕一番。于是我便再上车,命那车夫尽力去搬。玄教的人见到咱们这样动作,必定反而疑心起来,不敢出现。”话一说完,勉逞余力,矫健地跳下车去。上官兰立刻大声叫他,史思温故意愣一下,然后回到车旁。

  上官兰低声道:“你可觉得辛苦?”

  史思温摇头道:“还好,但再来这么两趟,非要出破绽不可了。”

  上官兰叹口气,道:“真糟糕,还有一天的路程,这一关即使捱过去,但人家一定不肯死心。”史思温瞧着她颦眉的样子,忽然觉得她更加美丽。这种美丽,特别令人觉得深刻,因此挑动了最隐密的心弦。

  上官兰并不知道他心中有什么感觉,伸出手来,道:“哎,你可以上车来了,别再着了凉,更加糟糕。”史思温捏住她的手,忽觉一阵热直撞心头,有如触电似的。眼光扫过她的眼睛,只见她眼中也闪出一种奇异的光辉。

  这一刹那间,两人心灵震,仿佛已经相通,可以用眼光倾诉心曲。但又宛如跌落在奇异陌生而又令人兴奋的梦境中,使得整个人都为之飘飘然起来。

  史思温忽然颤抖一下,收回眼光,四顾之后,便跳入车内,他大声道:“喂,赶车的你下去搬石头吧。搬不动也不要紧,尽力试试看。到了前山,我会多赏你银子。”上官兰默不作声,她兀自在享受着早先那一阵奇异的感觉。在那里有无限温馨,已被触发。

  那赶车的听命下车,走前去尽力搬那石头。上官兰注视着史思温,其他的一切地都有如不闻。但她立刻便被史思温那种漠然的神态,从遐思中惊醒。那位英气的男儿,竟然出一种庄严的、冷漠的神色。生像一位大佛,又像石头雕刻成的塑像。

  她的心直往下沉,一种十分不祥的阴影笼罩着她。

  史思温现在纵目四望,只见大道一边是田野,一边却是山丘,丘上丛树处处。若果有人潜伺树后,绝对无法发现。上官兰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他摇摇头,道:“咱们得认栽了,那车夫如何搬得动这些石头,要不然咱们过了这一关,一定可以平安抵达天柱峰。”

  “为什么你能够这么肯定?”她奇怪地问。“你看,玄教的人若然要现身,应该已经出来。因此他们一定反而被咱们的计谋哄住。闯过这一关,他们哪敢再罗嗦只可惜那车夫无法搬动那三块石头。”

  上官兰俏眼一转,叫道:“赶车的你去木混,便可以把旁边那块石头撬开一旁。”

  赶车的听了此计,瞧瞧靠田边的那块石头,果然有一处空隙,可以进木,便欢呼一声。车下有坚实木,那车夫出来,入石隙中,用力一撬。大声一响,那块大石掉向田里。这样车子已勉强可以通过。赶车的一手牵住马辔,回头道:“俩位客人可要下车,否则车过时不小心倒下田去,那时便得了一身泥水哩!”

  史思温自个儿嗟叹一声,上官兰却应道:“你小心点把车拉过去,我们不下来了。”

  赶车的小心地拉马前走,车轮紧紧靠着中间那块大石边缘擦过去,出吱吱的刺耳声。

  上官兰紧张地瞧着,好不容易提到大车安然通过,这才嘻笑一声,道:“我们毕竟过了这一关。咦,你为什么没打采?你不是说,我们只要闯过这一关,便可以安然直抵天柱峰么?”

  史思温缓缓道:“话虽是这样说,但你出那个主意,虽然把大石撬开,却反而收到相反的效果而已。你再想想看,假如咱们真的没事,岂会耐烦命那车夫这样子去撬石开路,而又如此可怜地通过那缺口。敌也不是这样法呀!”

  上官兰微微变,道:“那么我们反而暴了弱点啦,对么?”

  史思温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我料不出一盏茶的工夫,玄教的人必定出现。”

  “那么我们怎么办呢?总不能坐以待毙啊!”“咱们只好如此了。”史思温淡漠地道:“你不要这样惊慌,反正一切事都不会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上官兰默然半晌,然后不服气地道:“虽然你可以不怕死,但难道你处此危境,却也不害怕那灾难的来临么?”

  “也许应该害怕。”他说,口吻变得十分老练和智慧:“但凡心有所求者,必有患失之惧。我们只要冷静地想一下,我并不要求任何东西,那么还有什么害怕呢!”

  “生命也可以不要么?”她带点儿讽刺地问。但话一出口,忽又后悔起来恐怕会刺伤他的自尊心。

  “是的,这具臭皮囊终须解,又何恋之有?不过世人痴不悟,是以营营役役,永无稍安之时而已。”

  “你说得好像是个出家人似的,我不跟你争论了。”她歇一下,忽然听到后面有点儿异响,不由得向车后张望。

  史思温道:“有辆大车迫将上来,大概是那卓栋。”

  “啊,你已听到了。”她稍稍一顿,忽然鼓足勇气道:“现在我们无疑已陷入危境,已没有多少时候,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史思温忽地举手道:“别说话,那辆车好像又不追赶咱们了。”

  两人侧耳倾听,果然车声渐微。上官兰忖道:“不管怎样,我也得把我扯的谎话说出来。纵使他和玲姑姑是对头,但他一定不会对我怎样。那么,他也不会再叫我做石大嫂了。”

  老实说,未后这一点,才是她最关心的。她必须要对方明白尚是小姑独处才成。于是她鼓起勇气,道:“我要告诉你,我一直欺骗你…”刚刚说了这两句,史思温忽地矍然道:

  “我已想到一个方法,可以让你安抵天柱峰。”

  上官兰只好闭嘴,只听他说:“现在我跳下车,匿在那片树林中,玄教之人瞧见了,定然不敢追赶上来。他们一定以为我要殁灭他们,故意这样从后面拦截。你赶紧直赴天柱峰,找到乌木禅院,拜谒血印大师,立刻请他老人家来找我。”

  “来得及救你么?”她的面色变成苍白,只因她又想像到史思温独个儿被擒之后,被玄教的人杀死或施刑的情形,因此脸色为之苍白起来:“不,不要这么冒险,最多我们死在一起。”史思温怅然微笑,想道:“可借你已是有夫之妇。”当下奋然坐起身,猛可一掌击在她后背心的灵台上。

  上官兰咳一声,吐出一小块血团,史思温喜道:“我虽不曾为你尽解那郑敖所点的道,但这一掌记治好一半,足可奔上天柱山顶了。”话声一住,大车已驰到林边,史思温暗运真气,勉力纵下车去,身形敏捷如常。

  他向上官兰扬扬手,便纵入树林之中。上官兰忽然一阵怆然,生像他们这一别,人天永隔,再也难以见面。想起他的侠胆豪气,不由得痴痴凝望着那片树林。

  车行数丈之远,渐上斜坡。上官兰从车后架望,忽见来路不远处,一辆马车停在大路中心,隐约还可以辨认出那个御车之人,正是清江钓徒乐予的门徒卓栋。转眼间大车落坡,不但瞧不见后面的那辆马车,连史思温隐没的那片树林也看不见了。

  她突然心跳加速,惊煌地想道:“假如他被玄教的人捉住,他一定会被那些恶人杀死。他是这么硬骨头的人,因此他绝不会向那些恶人低头输口…哎,他的危难,乃是因我而起,在这最危险的关头,他已负了内伤,毫无抵抗能力。我能够置他不顾,自个儿直上天柱峰么?”想到这里,心跳得更厉害。深深了一口气,但觉因车行过速,震得连仔细想想也办不到。

  时机异常迫促,地努力地平静一下紊乱的思,俱她办不到。

  赶车的已是惊弓之鸟,这时不待人家吩咐,拼命挥鞭。驰驱了数里之后,忽觉车辆抛得特别厉害。心中犯了疑,回头向车内张望,只见车厢里空空如也,哪有人影。这一对少年男女坐车坐丢了,诚然出奇。但车把式反倒暗念一声观世音菩萨,独自挥鞭磷磷而去。只因这一对青年男女失了踪,他本身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且说史思温纵入树林之后,一阵剧烈的晕眩,使他摔在地上,昏过去。幸好林中的地面甚是柔软,因此他没有摔伤。到他回醒之时,忽然感到一匹马穿林而入。他努力振作一下,先设法让头脑完全清醒,然后想站起来。但四肢疲软,完全不听他的指挥。

  他苦笑一下,想道:“命运真是奇妙,任你有通天本事,但若果注定要你死在一个凡人手中,你纵然千方百计地逃避,也不中用。”几年来跟随着师父石轩中,在岭南遁迹苦练的情景,历历掠过心头。想起了那位坚毅侠义的师父,他不由得叹口气,心中浮起一阵内疚之情。

  石轩中数年来是这么殷切地期望他能够承传衣钵。回到崆峒去,清理了门户之后,便代替石轩中留在崆峒,掌理上清宫观主之职。后发扬光大,声威永垂于武林的责任,完全要他负起。他记得自己当时虔敬无比地在祖师神位前立了重誓,一定要替师父石轩中出家,肩负起崆峒掌门的重任。其时推心壮志,自以为诚所至,无坚不摧。这个志向与愿望一定可达到。现在瘫卧荒林,耳听马蹄踏在柔软的泥地上,轻轻地走进树林。但他却没有反抗之力,任人宰割,故此心中这份难受,真比立刻死掉还要痛苦。

  思路忽然转到上官兰身上,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庞浮现在眼前,登时令他心情紊乱起来。

  泥土发放出的和独特的气味,树叶簌簌地响个不停,低微的马蹄声仍然不绝于耳。她的面庞兀自在眼前浮现,那纯真美丽的笑靥,深深印在他心上。光是为这个动人心弦的笑容,赴汤蹈火,亦所甘心。

  “现在她还去得不够远。”史思温用心地想:“她是个女人,又长得漂亮,因此一旦落在敌人手中,必定不能一死了之。我必须想个法子,阻延追兵才好…”但事实上,他连站也站不起来,逞论阻缓追兵。可是这史思温生坚毅异常,仍然不屈不挠地大动脑筋。

  “…要我出手阻止追来的人,势难办到,究竟如何是好?”

  “哎,有了…”史思温突然面,慢慢仰起上半身,一面想道:“玄教最忌的是师父,我又曾把那童子龚胜打败。是以这一路追兵,一定集中注意在我身上。假如我不被他们发现的话,他们必定先全力找寻我,然后才有余暇去顾及她。”
上一章   剑神传   下一章 ( → )
剑神传是由司马翎写的武侠小说,本页是剑神传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剑神传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剑神传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剑神传》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