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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奇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艾戈文集  作者:艾戈 书号:1073  时间:2016/9/25  字数:3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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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师后勤处长周小飞,1945年参军的时候是个初中没毕业的学生,团长见他单薄,就留在身边跑腿。小伙子聪明伶俐,半年不到当了参谋,专门负责筹集粮草军火的事情,实际上就是后来的后勤工作。早年间搞后勤不象现在有章有法,全凭一张嘴巴,跟地方政府联系或到军里师里争取点物资,很是不容易,好在周小飞脑子活泛,没怎么耽搁过部队的行动。那年解放中原某城市,打的很烈,刚刚攻克下来还没来得及气,周小飞所在的75团就接到立刻出发的命令,团长一听急的眼睛冒火,下令周小飞在两小时之内将全团弹药补充完毕。这简直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战事甫毕,按惯例必须打扫完战场将缴获的物资清点入册后,由上级机关统一分配。周小飞领命后急的直抓脑袋,看着哄哄的战场忽然计上心来,找来纸墨,挥笔写了几张75团的封条,暑上师长的大名,安排战士贴在刚刚占领的敌军火库的大门上。负责警戒的是别的团的战士,看有师长的署名,立刻将警戒了出去,75团乘机将弹药补充了自己。不想这事叫师长知道了,火冒三丈,命令周小飞跑步来见,师长就是当初带过他的团长,周小飞气吁吁来到师长面前,立正站定:“报告师长,102师75团参谋周小飞向你报到。”师长背对着周小飞,面朝地图久久不语。周小飞有些发,把身体一说:“报告师长,75团参谋周小飞冒用你的名字,抢了战利品,周小飞知道错了,特来请罪。但是,军令如山倒,战事紧张,便宜行事乃古之惯例,所以我只好先斩后奏了。”师长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周小飞,喝道:“周小飞!”“到!”“你什么职务?”“报告师长,75团营职参谋。”师长再次打量着周小飞,大声吼道:“参谋不代长,放都不响!周小飞!跑步返回团部,任务完成后关闭三天。”周小飞脯一,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返回团部,但是把三天改成了三个小时,还振振有辞的说,战争期间,一切皆可变通。

  全国解放以后,周小飞升任师后勤处长。部队安定下来,供求关系也捋顺了,上面一个命令,物资就调下来。太平天下,后勤处是个肥差,各个部门都求着他,作为后勤处长,有相当的权利,虽然不敢明目张胆钱花,吃香的喝辣的、个好烟倒是没问题的,看着叫人眼红,得罪一些人也是在所难免的。

  一九五一年底,“三反”运动开始,其中反贪污是最重要的内容,也所谓打老虎运动。当时有个标准,贪污一千万元(旧币)以上者即为“老虎”贪污一亿元以上者为“大老虎”泽东相继发布“打虎”指示:“无论政军民哪一系统,哪一机关,只要是大批地管钱管物的,就一定有大批的贪污犯。”“打虎要有一套战术,凡已普遍展开的,就要迅速总结经验,组织专门打虎部队,向大小老虎突击。”客观的说,这场运动虽然有点过头,但是对巩固新生的社会主义政权,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时各部门、各系统都下有指标,周小飞作为师里面管物资的主官,首当其冲被列为审查目标,就被控制起来。专案组沿用了老套路,宣传政策、思想教育、威。周小飞是见过世面的人,搞了这多年的后勤,说没占点便宜那是假的,吃过喝过也睡过求他办事的女人,审查人员吼了半天也没扯到这些问题上来,他也就放宽心了,问什么就答什么,反正一三餐有的吃的,跟上班一样照常作息。半个月下来,专案组惊奇的发现,按着审讯提纲翻来覆去的审问,周小飞前后回答竟丝毫不差,甚至某年某月都清清楚楚。有人佩服周小飞脑子好使,却不相信一个团级后勤处长会如此干净。于是提议施展疲劳战术,二十四小时轮番审问。

  人不喝水不吃饭能一些日子,若不让睡觉就是有钢铁般的意志,恐怕也坚持不了几天。一开始周小飞还能着,问什么他答什么,再就是把以前代过的问题一字不差的重复一边。审查人员看不出新东西,便加大力度,搬来聚光灯,灼热刺眼的光束齐刷刷的照在脸上,周小飞被整的疲劳不堪,眼睛不自觉的便闭上了,审查人员立马把他醒。三天以后,周小飞犹如了一层皮,哭无泪,叫无力。于是绝望的说:“我真的没啥说的,给我一颗子弹得了。”审查人员不理会他,依然折磨。到了第四天早晨,周小飞艰难的抬起头,冲着审查人员:“好,算我周小飞是个孬种,我代我真代。”审查人员互相看看,知道这小子是不住了。

  周小飞说:“我代完了,就算是杀头的罪,也得让我睡醒了再砍。”审讯人员点头同意,于是,周小飞说出了一个惊天大案,一九五一年元月二十,李副军长从师27号仓库调走1000套轮胎,根据指令,由他经手将这批轮胎买给了上海一刘姓商人。说完不及按上手印,便睡着了。审查人员惊呆了,周小飞果然是只大老虎,又有副军长参与,于是逐级上报,下令即刻调查。

  李副军长原来在军部管后勤,半年前调到西南某野战军任军长。审查人员立刻查帐,果然有1000套轮胎调出记录,确实是直接发往上海。专案组立马派出外调人员直接与李副军长联系,来来去去耽搁了一个多月才把事情清楚,这套轮胎是根据军委命令,紧急调往华东,装备一个新组建的机械化师的。

  专案组忙了个把月,并没有预期的结果,有些丧气。于是继续施行车论战术,到了第四天,周小飞又不住了,要求代,说他曾经按军区H首长指令,偷偷将200枝冲锋发往广西,接头人是一个台湾派遣过来的上校,准备在十万大山建立游击队。打老虎打出了特大敌情,逐级上报,紧急调人员外调。军区H首长乃周小飞所部前任军长,此刻正在朝鲜前线,一时无法联系,专案组赶紧把师里支进出盘了几遍,连棵子弹也不差,只好不停的审问,问是从哪里调出来的?周小飞说是H军长亲自交给他的,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又过去了,审查人员隐约有被戏的感觉,但又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毕竟是特大敌情。于是加大审讯力度,把周小飞捆在椅子里,刺眼的灯光照的他如同一滩泥,旁边黑影里的几个人轮番折磨他,不给他一点闭眼的机会,周小飞几乎崩溃,有气无力的说:“我有新的要代。”审讯人员把灯光往偏挪了挪,拿来一杯水连撒带倒的灌进他嘴里,周小飞,有气无力的说,曾经受军长指令,把20两汽车买给了一个香港商人,钱款存在广州一家银行。军长是当初关周小飞闭的那位师长,作为预备部队,正忙着准备入朝。听完专案组的汇报,骂道:“弹琴!耽误老子入朝作战,统统毙!”专案人员也不知道要毙谁,反正感觉军长不痛快。有脑子好使的说周小飞是故意些大案子糊专案组,再审下去不知道还会说出更大的案情来,到时候是查也不好,不查也不好,于是,就放弃了车轮战术。时间一长,大家也就疲了,每天走走过场,吃饭就吃饭、睡觉就睡觉。转眼到了1952年底,打老虎运动结束,周小飞的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多少年以后,周小飞已是儿孙堂,有一年节,儿子从国外给他带了瓶洋酒,老周喝着顺口,多饮了几杯,不知怎么就提起自己当老虎的这挡子事情,说:“我经历过1949年以后的历次运动,不可否认,主席建国后发动的几次运动,都是在国家危机时刻的英明决策。但是,在运动的过程中,许多生命被肆意凌辱、甚至是疯狂残害真的令人发指,面对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绝望与哭号,所谓的专案人员竟然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甚至许多平时温温而雅的人物,也犹如恶魔附身,不择手段的摧残他人的生命,仿佛每个内心都隐藏着强烈的罪恶冲动。我一直在想,人们的心中为何如此的念?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学来的?后来读了一些佛教的书籍,才明白佛为什么要谆谆教导人类以慈悲为怀,原来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颗罪恶的种子?”

  儿子媳妇都笑了,说周小飞用佛教来解释世界是信仰危机。长子问:“要是1952年底三反运动不结束,你可就不好玩了。”

  周小飞说:“我有准备的,如果实在熬不住了,我会把国防部长拖进我的故事里来的。”

  2009-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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