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本多情种是由常欢写的言情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侬本多情种  作者:常欢 书号:27022  时间:2017/6/28  字数:11901 
上一章   第八章    下一章 ( → )
赵正清气冲冲地奔过回廊,扭住乔贵大声问话:“阿贵,我姐夫呢?”

  “赵少爷,你这会儿先别进去,他正忙着跟倪老爷说话。”

  “罗嗦!”

  赵正清恼怒地瞪了乔贵一眼,甩着袖子大步走进去。大厅里,倪老爷的声音谦卑地回着。

  “…放弃这场辟司,乔少爷的宽宏大量,老朽感激不尽。今后老朽一定保证我那逆子的行为,不再放任他胡作非为。”

  “我的要求也只有这样,倪老爷。”

  老人又唯唯称是。

  “乔恒,送倪老爷出去。”

  “是。”

  乔释谦负着手,在空的大厅里慢慢转身。

  “找我有甚么事?”

  赵正清瞪视着乔释谦…这个他一直最钦佩、也最敬爱的姐夫。突然,赵正清一拳挥去,乔释谦脸斜偏,闷哼一声,腹部接着又挨了两拳。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和苇柔是清白的,就算别人闲言闲语,我也当他们是放!可是…可是你居然…伪君子!”赵正清愈揍愈气,吼声在大厅里回。“为甚么要伤害我姐姐?这些年来她在赵家尽守妇德,对你一心一意,除了生孩子这一样,她没甚么对不起你,你为甚么要这么做?”

  乔释谦拭去破裂嘴角渗出的血,摇摇头,甚么都没说。

  “你这个…”他冲上去又想打乔释谦,却被后方的乔贵抱住。“放开我!我今天非打醒你不可!伪君子,亏我一直这么信任你。我喜欢苇柔,居然还曾经派你去当说客!那时你大概在心里笑我吧,真是可恶!你太混账!”被乔贵拖开,赵正清疲力尽地跪下来,忿恨不已地捶着地上。

  “你说对了,我是个混蛋,是我伤害了你姐姐。我原本就打算等倪家的事了结…”

  “鬼才相信!”赵正清冷哼,打断他的话。“倪家早该告他们了,是你拖拖拉拉的不想离开苇柔上县城去,不用再解释了。”

  “赵大夫,请你冷静下来。”乔贵跪在他身旁恼怒地喊着:“少爷若是不想离开苇柔,上个月怎么又会到南方去?少爷不告倪家,是因为不想扯出少…”

  “乔贵,这儿没有你的事,下去!”乔释谦喝住他的话,不想他再说下去。

  “这跟我姐有甚么关系?”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有一时间赵正清还以为他打算甚么都不说。

  “如果我的行为让你失望、让你忿怒,那我只能说抱歉。”他看着窗外,隔了一会儿才娓娓开口:“但是,我跟苇柔真的是清白的。”

  “你…”赵正清错愕地望着他。

  “我想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这样也错了吗?虽然不能够给她甚么,至少见她安全无虞,我也不会难过。爱个人并没有错,错只错在我识靖心在先。正清,我只是个平凡人,我努力让自己循这世间的道德标竿走。你事事以我为榜样,那是错的,我的规范并不适合你。对苇柔,该了断的我自会了断。”

  赵正清愣愣地听着那些话,忽然觉得自己傻不堪言。

  就算乔释谦是故意要把自己的过错掩饰得这么漂亮,那么,相较比起来,他对白苇柔的用心又算得上甚么呢?

  从乔家跑出来,赵正清懊恼得不得了。这条常常走的热闹大街,再也吸引不了他,只觉得那些喧闹声徒惹他心烦。

  “哎,你这人怎么搞的?走路不长眼睛,撞了人也不吭声。”

  赵正清心浮气躁地回头,原想回嘴,但在见到对方那脸却呆了半晌。

  江杏雪也愣了。从那件事发生过后,他们至少有三、四个月没见面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末了她先开口,语气有些揶揄嘲

  他仍是绷着脸没开口;江杏雪笑笑,也不以为意。

  “不说便算了。”她喃喃自语,回头就走。

  “你…你知道苇柔在哪儿吗?”他唤住她。

  江杏雪又回头,抱以待。

  “你想找她?”

  “对。”

  “为甚么?”

  “你知道她在哪儿?”

  “当然知道。”

  “告诉我她在哪儿?”

  “不说。”江杏雪摇头道。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和我姐夫…”赵正清猛然住嘴,教他怎么把这种事说出口?

  “在一起?”

  “你…”“到乔家报讯那天,我就知道了。”她看穿他的表情,证实自己所想的。“你跟你姐夫一样,都喜欢苇柔,是不是?”

  “我可以爱,但我姐夫不可以。”

  “为甚么不可以?乔少爷不可以,可不表示苇柔也不可以。”

  “我听不懂你的绕口令。”他心浮气躁地摆摆手道:“我只想知道苇柔在哪里。”

  “不说。”江杏雪仍是摇头。

  赵正清被她的连连摇头给得恼了起来。

  “做你这行的,是不是都会见钱开眼?那好吧,你要多少钱才会心甘情愿告诉我?”

  她怒瞪着他。“你说甚么?再说一遍!”

  赵正清正在气头上,也不管出口的话伤不伤人,放声又说了一遍。

  突然,江杏雪一个耳光煽过去,他被打得踉跄收口,瞪着她向来妩媚的眼里出现的不协调忿怒。

  “对,我是婊子,所以你就认定我爱钱,以为几个小钱就可以打发我!这就是你们高尚人对我们这种“麻烦”的看法,是不是?”她气得扭头就走,不知怎么心里委屈极了。江杏雪心里很明白,气也没有用,她早习惯了别人看她的眼光,那又怎么样?她、她、她烂都是她的事,至少她把自己管好了,不给任何人惹麻烦,也从没对不起任何人过,这混蛋凭甚么侮辱她!

  她可以不生气的,但她就是气,气得不得了。三、四个月没碰面,他不找她,她也没借口看他,偏偏自个儿又犯想他想得紧。今儿个碰巧见着了,又被气得半死。

  恨恨地往回走,她眼泪不争气地浮了出来,但又咬牙硬了下去。

  “喂!你怎么打人!”他追上去,铁心跟她对峙到底。

  “我真后悔跑去跟乔家报信,那天干脆就让苇柔死了算了,省得她跟乔家拖泥带水欠个没完,还让你这王八蛋来糟蹋我!”

  “你怪我姐夫拆了怡香院,让你丢饭碗?”赵正清还没从被打的震惊里恢复,习惯性的冲动又发作了。

  江杏雪呛住了,脸色更难看。

  “你是甚么意思?”她口气咄咄人。

  “甚么意思?去问你们怡香院那个视钱如命的江嬷嬷!”

  “她是她,我是我,跟她同姓并不代表我们是一样的人。”

  “那有甚么差别?还不都是个…”

  那个“女”字还没出口“啪”的一声又一个耳光狠狠甩去;这一次她使尽全力,连赵正清的帽子都被打歪了。

  “是没甚么差别!就像你跟你姐夫同时爱上苇柔,又有甚么差别?你有资格,他就没权利吗?就像我和苇柔,她清纯无瑕,我就人尽可夫!你凭甚么界定这些?难怪苇柔不会爱你!就是个正常女人,也不会爱上你这种是非不分的混蛋!你姐夫比你高尚多了,至少他不会因为得不到爱情就迁怒去侮辱别人!”

  这番攻击把赵正清指责得体无完肤。方才他在乔释谦面前出的糗还不够吗?他恼羞成怒地在大街上吼起来。

  “你把话说清楚!我爱上她有甚么不对?我不过想知道苇柔身在何方,你就像大炮一样猛轰我!你怎么就不学学苇柔,温柔一点、客气一点地跟我说?你给我说清楚!”他扭着她左手臂,一面小心翼翼防她的耳光。

  “我…”她手掌又打算拍下来,这回却被赵正清接得正着。

  “你这么泼辣,那天我简直是白费力气,该让那个男人好好教训你的。”

  江杏雪心一凉,想缩回手,却无法办到,浑身上下每一丝火气都因为最后这些话给浇熄。她对赵正清残存的些许感觉,包括见了他便要滋生出更多情愫的感觉,突然也跟着心寒加剧而消逝得无影无踪。

  这样也好,有些事在没开始之前就彻底心死,或许可以无牵无挂。

  瞪着赵正清,江杏雪用最大的力量把自己的呼吸控制得平稳。

  “杏雪姐、赵大夫。”白苇柔出来买点东西,并没想在这儿撞见两人。她瞪着赵正清的动作,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你们在干甚么?”

  赵正清忙放开江杏雪,走到她身旁。

  “苇柔,这几天你跑到哪去了?我一直在我你,你知道冯?”

  “嗯。”白苇柔点点头,仍望着江杏雪,后者的脸色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深沉冷漠。

  “你们刚才在做甚么?”

  “我们…”

  “我回去了。”江杏雪进话来,着方才被抓红的手臂。

  赵正清心里突然很歉疚,却不知该说些甚么。

  “江小姐,我刚刚…”他唤住江杏雪,却见她扭过脸。

  “你去死好了!那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没等两人回神,江杏雪快速地走掉了。

  “你对杏雪姐做了甚么?”

  “苇柔,你…”赵正清呆然看着她。他花这么多天找她,居然见不到她一丝笑容,反而得来生疏而冷淡的口气。

  “赵大夫,你到底对她说了甚么?”

  “没有,我只是问她你在哪儿落脚。”

  白苇柔坚决地摇头。“不,不止这样,你一定漏说了甚么,杏雪姐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是来找你的,不是找江杏雪。你有没有听懂,苇柔?”他握住她的手臂,有些焦怒地跳起来说。

  白苇柔僵住,抿着不再多吭声。

  赵正清回头看她,警觉自己又说错话了。

  “她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口气又急,就跟她吵起来。我还被她打了,你知不知道?”

  白苇柔的眉心皱得更紧。

  “对不起,赵大夫,在你认为我这么说可能有些护短,但杏雪姐是明理人,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你一定是说了甚么让她生气的话。”她神色有些苦恼。

  赵正清愈听愈不对味,今天是犯冲吗?为甚么没有人站在他这边?

  “她说我没资格喜欢你,这不教人生气吗?”他恼恨地喊起来:“我说甚么也不相信你会傻到要跟我姐夫在一起,说甚么我都要找你问清楚!苇柔,是不是真的?”

  面对他质难的眼光,白苇柔垂着头,叹口气:“对不起,赵大夫。”

  “为甚么?”赵正清震惊地瞪着她。

  她绝望地抬起头,哀求地看着他说:“我很抱歉。”

  “我不要抱歉!祗要告诉我为甚么你要这么做!”没有答案,他挫败又忿怒地大吼。“因为…是他教会我甚么是希望和…爱。”她惊一声,眼泪落下来时才说出了最后那个字。说完她随即开身子,痹篇身后那张熟悉的脸庞。她走得很急、很快,就怕回头,他的脸上会有跟赵靖心一样的忿怒和鄙视。

  谁都可以看她,她对乔释谦的爱,却不容人鄙视一丝一毫。

  人力车摇摇晃晃到了寡妇胡同口,乔释谦下了车,忍不住翘首四望。

  “在那儿呢,少爷。”乔贵指着胡同口边一棵老树下道。

  “苇柔。”

  “乔少爷!”她闻声回头,擎着伞惊喜地奔上去。

  乔释谦笑笑。“阿贵,你先回去等我。”

  乔贵张口言,但终究没有异议地走了。

  “这么做好吗?”白苇柔悒悒望着乔贵离去。“少要是没瞧见阿贵跟着你…我不想让你为难…”

  “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他为她的忐忑不安心疼,接过她的伞道:“想想你自己吧。住在这寡妇胡同,给人瞧见,我才怕难为了你。”

  “没有的事。有人瞧见,不去理会便得了。”她叹了口气。

  “看你气好多了,我也放心了,刚才回来听说靖…”他收住嘴,眼神是那么无奈痛心。“我真的很抱歉,不晓得她竟会这么做。”

  “错不在少。”她僵着脸笑了笑,眼底却有强要落泪的心酸;这一次,他是真的来跟自己了断的。

  而她早就决定了,这一生,他的快乐便是她的快乐,他的伤心便是她的伤心;不管他作甚么抉择,她都会成全他。

  “我甚么都不能帮你,这…你先拿着。”他握住她,把一袋沉甸甸的大洋到她手心。”

  “我不要。”

  “不是施舍,也不是打发。苇柔,你别误会!”他焦灼地看着她。“如果你不肯收,我也不会强迫你。可是你真的要相信,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她把钱推回去,柔顺的脸庞显现少有的坚决。“只要你好,我就好了;其它的,我甚么也不需要。”

  轻浅地漾着笑,白苇柔抬手抚他紧皱的眉心。

  “你知道吗?这样熟悉的感觉,除了你,谁都不能给我。”

  乔释谦逃避她回过头。

  见他如此,她突然伸手稳住他的颈子,强迫他的视线转向她。“请你看着我,释谦,我并没有你。如果我让你不快乐,请…原谅我。”

  她和赵靖心两个,谁都没有错。是不是就是这样子,才得做步步为难?

  想到赵靖心,她的行为是愈来愈怪异了。乔释谦叹了口气,即使他多努力表示他的诚意,然而她似乎以无言折磨他为乐;有时一个人安静得可怕,有时又歇斯底里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哭闹,连绣儿都招架不住,三天两头被得泪汪汪的。

  白苇柔仰起脸。“离开乔家之后,我这才明白,原来爱个人竟是这么盲目的。你嫌弃我吗,释谦?”

  他回过神,苦涩地摇头。现在他生活上唯一一点卑微的快乐,就是来看白苇柔;然而,为了赵靖心,今一见,他却要彻底说明白,从此不再见她。

  “你不该这样,是我委屈你了。”

  我不在乎,她心里喃喃地说着。失去你,跟过去的孤孤单单又有甚么两样呢?

  是你,让我明白身上的寂寞并不可怕,那心里的孤独才是让人不能忍受的。

  她垂下头,慎思了一会儿,紧接着抬起头,温柔的眼神带着坚定。“不管你怎么想,我不会再见你了。但请允许我看着你,因为,那是我这辈子想要走的路。”

  他隔着层层细雨雾烟,疑愣地望着她。

  “赶紧回去吧,小心着凉了。”她走近身替他拭净脸庞沾附的雨珠,约莫是气温过低,她的手触在他脸上,冰冰凉凉如雨水。

  “我们只能这样吗?”他哑声问她,也问自己。

  “这样就够了。”白苇柔倾身向前,轻轻地靠进他怀里。“我们谁都不去伤害,我不争甚么、不求甚么,就这样,能够这么近地看着你、靠着你就够了。就这一刻,当定是地久天长。”

  “我…何德何能?”

  “别再说这种话了,我会生气的。你没见过我生气吧?”她笑着,又替他拭掉几滴雨水。“我回去了,你就在这儿,看着我走,甚么都别说,也别不放心。有你的眼睛望着我,我就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回去的。”

  乔释谦松开她的手,看她擎着伞,雨光在油伞下飞进飞出;白苇柔一身月牙白衫,透明地穿过那绵绵细雨,渐渐消失在人群里。白苇柔始终没有回头,好几次,他想出声唤住她,奈何她走得轻盈又坚定。要不是她方才才说过那番话,他会以为她是来向他告别的。

  风势渐渐加大,雨丝顺着风斜斜打了屋檐,被白苇柔拭净的脸庞又萌生了雨花,在脸颊、在耳畔、在乔释谦每发梢上。

  因为,那就是我这辈子想走的路…

  那何尝不是他想走的路?一路的风雨、山光、水,都是他渴望拥有的;可是他身在另一方上,再也走不回来时路。

  颓然坐倒在台阶上,乔释谦捧住脸,任由雨水透他的衣领。

  听到隔壁大婶说有个大夫找她,白苇柔半猜半疑地走出来;看到赵正清站在路口,正左右张望着。

  “赵大夫。”她有些局促不安地唤着;原以为的鄙视和怒气却没在他脸上瞧见。

  “这些日子你就住在这儿?”赵正清掏出帕子揩汗,又探头说道。

  “嗯,我就住在里面,最里边那间便是。”

  “一切都还过得去吧?”

  “我还想着…想着…”她仍不安地望着他。

  “想甚么?你为甚么这样看我?”

  她放松她笑了,语气有些忧愁:“我以为咱们俩不再是朋友了,你会因为那件事而恨我。”

  赵正清一征,也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很苦涩。“没有的事。这些日子,我…我姐夫可有来看过你?”

  空气中沉默了一分钟;她停了一会儿,在台阶上坐下来。

  “有。昨天,他…是来结束这一切的,你相信吗?”

  没等他开口,白苇柔抬起头,眼神很哀伤。

  赵正清退了一步,那笑容极似乔泽谦,都是被爱折磨,为情神伤的容颜。来这儿要劝说她离开乔释谦的话,突然便在赵正清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

  “我和你姐夫之间,真的是清白的;就算真有甚么开始,也都在我搬出乔家的时候就结束了。”她虚弱地开口:“我爱他,也只是我的选择。我没有心要伤害少,你姐夫明白,所以他才找我说清楚。”

  他无言以对,只好问她将来有甚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但总会有法子的。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和杏雪姐离开这儿。”

  提到江杏雪,赵正清的心顿了顿,蓦然忆起前她离开时那含恨的眼神,歉疚感油然而生。

  “杏…呃…江姑娘…那我心急,言语中得罪了她,不晓得她是不是还记在心上?”

  “杏雪姐都跟我说了。”白苇柔幽幽地开口:“唉,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你同她相处过,该知道她的脾气和个性都很刚烈。真有羞心的女孩,若非不得已,是怎么样都不会往火坑里跳的。谁不想活得理直气壮、活得争气?但这世上,何曾让每个人如意过?赵大夫,待在怡香院的日子,我们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们没有未来,日子过一天算一天,那滋味比在太阳下做一整天的苦力都还来得难受。你实在…实在不应该对杏雪姐说那些话,换作是我,也…不好受。”

  “所以那时侯你在倪家,才会宁死不屈?”

  “我不会再跳进去了。”她望着自己余晖下摊平的手掌,柔软的指甲因为捡拾柴火而沾上的污垢,还有虎口握斧劈柴磨出的厚茧。“就算真的没人帮我,我也要靠自己养活自己。”

  “杏雪她也这么想吗?”

  “当然。”白苇柔抿嘴一笑,站起来拍拍衣袖。“赵大夫,我得烧饭去了,失陪。”

  “赵大夫、赵大夫!”远远地,张妈人未到,偌大的嗓门含混着焦急,吃力挪着小脚,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过来。

  白苇柔亦回身,同赵正清困惑地望着张妈。

  “苇…苇柔,你也在这儿?”张妈急急煞住脚步。

  “张妈,您怎么匆匆忙忙?”赵正清扶住她。

  “没时间说了!快!”张妈息着,额上全是豆大的汗水,气急败坏地拉住赵正清的手肘:“少爷…少爷出事了!快跟我回去看看。”

  血自白苇柔的脸上褪尽,她脚一软,及时抓住了张妈问:“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那怡香院和倪家。”张妈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渣子。“狗娘养的儿子,也不想想他们是甚么身份,竟敢动脑筋到这儿来!我跟阿贵说好了,回头少爷要真有个甚么,咱们一伙儿全杀上倪家去,非让他们以命抵命不可!”

  “我也去!”

  “你去甚么去?”张妈此时才发现她的存在,恼怒地推了她一把。“你还嫌给咱们乔家惹的麻烦不够多吗?你这小人,谁沾了你谁倒楣!要是少爷真出了事,你也是凶手!”张妈鼻一酸,恨恨地瞪着她。

  白苇柔张口言,眼泪却先不听使唤她跌下来。“张妈,苇柔…苇柔怎么会害乔少爷?他是我的再杂邝人,苇柔这条命也是他救下的,我对他只有感激,只有…”

  “够了!谁听你这一套!”张妈不屑地撇过头去。

  “别说了,这又不干苇柔的事!都甚么时候了,你还嚷嚷,还不赶紧跟我回去!”怕她愈说下去,白苇柔会愈难堪。赵正清扯住张妈的衣袖,频频朝外走去。白苇柔见步要跟,却被赵正清拦下。“乔家有老太太在,那儿你是不方便去的。苇柔,不如你留在这儿等消息,我再差人过来告诉你。”

  “我…”

  “别说这么多了,我们走了。”

  乔释谦是在回乔家路上,傍晚时分在郊道上遇伏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来不及应变,头上便挨了一。虽然仍有反击,但寡不敌众,最后终被打倒在路旁,奄奄一息地躺着,还是被人认出而送回乔象的。

  主子不明不白受创,乔家大小自是成一团。蒋婶匆匆走过川堂,到后院的井边打水。后院梧桐树下,孤零零站着一个身影。夜黑风高,蒋婶有些胆怯,但仍鼓起勇气问道:“谁?谁在那儿?”

  “是我。”那身影移动了,待走近些,蒋婶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不诧异。

  “你在这儿待多久了?”一握白苇柔的手,竟是冰凉透心,蒋婶不心疼起来。

  待多久了?她茫然地望着蒋婶,又呆滞地瞪着乔家已烧过大半夜的灯笼。待多久了?不知道情况如何,不知道结果如何,时间有甚么意义?

  “我…”她盯着蒋婶,突然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了下来。“蒋婶,苇柔这回给您跪下了。苇柔给您磕头,苇柔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让我看看少爷,让我确定少爷好不好?我真的没办法了,求求您!”白苇柔六神无主,双膝一弯,额头喀喀喀地在地上撞了好几下。

  “你这是做甚么?起来、起来!”

  见她这样,蒋婶哽咽了,忙把她扶起来。

  “你这傻孩子,何苦介入这场是非呢?”看到她额上出现了几道血痕,蒋婶不老泪纵横:“见了人又能怎么地?老夫人要知道了,只怕你连这城里都待不下去了。

  “苇柔不会让老夫人知道的,不会连累您老人家的,不会的…”白苇柔一个迳地猛摇头,泪眼汪汪地说。

  “今晚阿九和我守夜,我想法子把人支开,你小心点,别让人给瞧见了。可是万一…要是少在,我就没法子了。”蒋婶为难地看着她。

  白苇柔望着她,眼底浮现了绝望,但她还是点点头。

  在这个家,如果还有人是她不想去面对的,那应该就是赵靖心了。

  “我懂。谢谢您,蒋婶!”

  赵正清帮乔释谦包扎伤口时他曾经惊醒过,然而那只是一下下,之后他使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极度疲倦之中,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

  再度张开眼睛时,他困难地侧过脸,好一会儿才从外头透进的光线中察觉有个人正伏在边注视着他。

  “甚么时候了?”他哑着声音问,才发觉身体的每一寸都沉重无比。

  “你醒了!”那个女人带着笑轻喊,声音哽咽。

  有一瞬间乔释谦以为是赵靖心,慢慢地,视力在瞳孔中渐渐被凝聚,对方的脸隐没在灯火未及的部分,他只能勉强看清女人整齐梳在耳后的发髻。

  “靖…靖心?”他困难地试探,将被子推下一些些,对方并没有应答。

  认出那压抑着的啜泣声并不是子,乔释谦心不能遏止地急剧跳动。

  “苇柔?是苇柔吗?”

  “是我、是我!”白苇柔紧紧握住他的手,手背贴着他微烫的脸。

  她再也不挣开他的手了,再也不管这该与不该。谁规定爱一个人是罪大恶极?她加重力量抓着他的手,忍了许久的泪水跌了下来。不要不要!她拚命摇着头,她不放隍7d他,老天要罚,就罚她吧!罚她一辈子无依无靠,罚她一辈子劳劳碌碌,甚至罚她下辈子也这么命苦;但只求别对乔释谦太残忍,别让他为她再受任何伤害。

  “你头还疼吗?昨天,他们说你吐了,高烧得厉害。我在院外一直等、一直等,不晓得你到底怎么样了?”她焦灼地说,又把他拉下的棉被覆上。

  “你不该来的,咱们…说好的。”他无力,偏也无意挣开她的手。

  “可你受伤了,我怎么样都放不开呀,是不是?”

  “苇柔,那是我的事,别再说了。”

  “我知道,但我会担心。我们可以约定…再世不碰面,可…可你没跟我约定要我连心都不能记挂着你,不是吗?就算你要跟我这样约定,我也…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她轻轻啜泣。

  他为这些话深深撼动了,那不是甚么千古名句,也不是甚么浪漫诗词,但他就是这样被深深打动了。乔释谦的眼中,不知不觉地浮起泪光…

  他猜那是因为手臂的伤口,才令他如此脆弱。

  “苇柔,我甚么都不能给你,你何苦如此?”

  那句话突然让白苇柔沉默了,空气中安静得只有他轻浅急促的呼吸。很长一段时间,久到要不是她还紧紧握着他的手,乔释谦几乎以为她根本没来看过他。她慢慢地起身,握他的手却没移开。她扯下扎在衣襟上的丝巾,又解开了一排扣到腋下的钮襻儿。

  雪白的肌肤一截截地开,乔释谦望着她举动,额头摘下汗水。

  “你…明知道我不会爱你的。”乔释谦颤抖着声音,几乎忘记了哭泣是甚么感觉。现在的他并不觉得那是脆弱的,反而是种悲怜,悲怜他和白苇柔之间两两撕扯的折磨。“我不能爱你,你懂吗?我不能全心全意地待你,那对你不公平。不要,苇柔,不要这么残忍对我!”他的手开始推她,梦呓般微弱地喊:“走开,苇柔,你走开!”

  她被推离边,一会儿又静静地移到他面前。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呢?”她轻声地说。褪下了外衣,声音没有哽咽,反而是种不容他人置像的坚决。

  乔释谦握紧拳头,他几乎感觉得到自她身上散发的香气,那股属于女子的淡淡幽香,温柔的、甜甜的,几乎席卷他整个人。

  “就是这样,我甚么都不要你给;只要你好,我就很好。当你伤心,我陪你一块难过;你笑,我跟着开心。是谁说爱个人就得从他那儿得到一切?我甚么都不要你给,我只想安安静静在你身边待一下子,一下子就够了。”她低喃着他的名字:“释谦,你难道不知道你给我的已经很多很多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努力挣脱过去那个污秽的世界;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这世界原来还有爱、还有希望?释谦,请你让我…让我爱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啊!”他们的目光在梦幻般的烛光下会,乔释谦的身体打颤着…他不确定是他先妥协了,还是真的挣扎无望。他原来想告诉她,说他不值得这样的爱;一个心意不定的男子,怎配拥有这样纯洁的付出?但是当白苇柔先说出了那个字眼,就像一道甜美的符咒。他忘了该说甚么,他只知道纵使要他粉身碎骨,他都心甘情愿。

  在白苇柔带着虔诚的心吻住他双的时候,乔释谦的眼泪终于沿着鼻梁滑落…

  随着夏天的脚步近,乔家院里树桠也纷纷长了新绿的叶子。主屋里,菊花替乔老夫人着扇,午后的气温令人昏昏睡。

  “老夫人问苇柔的去处做甚么?”菊花停下扇子,一时忘了分寸,竟反问起话来。

  想来乔老夫人今心情也好,对她的问题并没大多懊恼。

  “我自有用意。”

  “听蒋婶说,苇柔搬出去之后住在寡妇胡同那儿,附近住的全是女眷。”

  那种地方想见男人,大概还没这么容易肥,乔老夫人想着。

  “老夫人问这些,是要苇柔回来吗?”

  “没错,有些事用得上她。”乔老太太扶正簪子道:“释谦这孩子生就跟他爹一样,全都是柠脾气。当年和赵家这桩亲事,我原来就不赞成。看那赵靖心娇生惯养,一副病模样,咱们乔家三代单传,怎么能轻易就毁在这女人手上?果真不出我所料,进乔家七年,甚么消息没有。偏偏释谦又遵洋鬼子那一套,说甚么一夫一制!”乔老太太恼怒地摇摇头。“你当真以为我中意白苇柔那丫头?跟赵靖心一个样儿,教人愈看愈生气!”

  “那老夫人为何还要将苇柔…”

  “因为释谦难得为个女人这么动心。”

  菊花愣愣地看着乔老夫人难得浮现的笑容,傻呼呼的她全然不明白乔老太太的心思。

  “去把少爷和少请来,我想…也该是时候了。”
上一章   侬本多情种   下一章 ( → )
侬本多情种是由常欢写的言情小说,本页是侬本多情种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侬本多情种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侬本多情种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侬本多情种》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