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吉他是由严沁写的言情小说
阿奇小说网
阿奇小说网 短篇文学 武侠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言情小说 架空小说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推理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深宅旧梦 情栬西游 滛情幻影 心畸之夺 情卻双轨 绝地羔羊 四面春风 龙之物语 风韵犹存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奇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午夜吉他  作者:严沁 书号:25690  时间:2017/6/21  字数:26135 
上一章   第四章    下一章 ( → )
从木栅到台北的公路局汽车上,连粗心大意的之颖也发觉气氛不对。韦皓今天的神情好奇怪,闷声不响,沉着一张脸,谁得罪了他?

  十多年的交往,韦皓从来没有这种情形,顶多发发脾气,吵几声,事过境迁也就算了。像今天连续发生这幺久闷气的情形,真是绝无仅有。

  “你怎幺了?韦皓!”坐在汽车最后排,之颖问。

  “没什幺!”韦皓气的。谁会相信?

  “没什幺的话就别这副怪样子,”之颖忍住笑“你以为自己只有十岁?”

  韦皓不出声,也不动,依然那幺铁青着脸。

  “如果你不肯告诉我为什幺,我可不陪你生闷气,”之颖坦率地说“我情愿回家睡觉!”

  “你当然喜欢回家啦!”他总算出一句话,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怎幺?回家也不对?我看你吃错了葯!”之颖没好气。她最怕人当面顶她。

  “我当然吃错了葯,”韦皓冷哼一声,这家伙怎幺完全变了“我错得连眼睛都看不清人!”

  “你说这话是什幺意思?”之颖睁大了眼睛“我看你在发神经!”

  韦皓把脸转向窗外,一副赌气的模样。

  之颖也把脸转向一边。她自问没有做错什幺,韦皓这样对待她…若不道歉,她永不原谅他。

  汽车摇摇摆摆直驶台北,拥挤的车中全是政大下课的学生,谁也不会发现他们的争执。到了台北车站,之颖随着韦皓下车,才—阵功夫,她已把刚才的气恼拋在脑后。谁高兴去记住那些烦人的事呢?

  “韦皓,到我家去吗?”她兴致好高“我们去爬院子后面的小山,好吗?”

  “我不去!”这活泼的男孩脸色未见好转“为什幺不叫他陪你?”

  “他?谁?”之颖呆了一下。

  “问你自己!”他恼怒得涨红了脸。

  “问我自己?”之颖的脸也涨红了,是被冤枉的气恼“发你的鬼疯,谁知道你在说什幺?”

  “别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冤枉了你?”韦皓忍不住叫起来。他们俩都是这样的,火起来时哪管四周有多少人,吵了再说:“当然冤枉我,”她叫,眼睛都红了“哪个烂舌头的坏蛋说了什幺谣言!”

  “别骂,去问你的好朋友!”他已忘了爱莲的警告。

  “好朋友?文爱…莲?”她几乎不能置信“她对你说了些什幺?”

  “也…没什幺!”书皓呆一下,声音低下来“她说昨天晚上有个男孩子陪你弹吉他,唱歌,还一起去施家!”

  “你就以为是我男朋友了?”她双手叉起,气焰一下子涨得好高“见你的大头鬼,那是医生,是心理专家,去帮助攻瑰的!”

  “真的?”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没想到你这幺小气,更没想到爱莲这幺多管闲事,”她得理不饶人“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我和爱莲?”韦皓傻傻的笑了,一早晨的气恼完全消散,那幺你呢?”

  “绝不忌妒!”她拍拍口,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当有一天你真的爱上另外的女孩子时,我一定…嘿!衷心的祝福!”

  “是你度量大?或者是根本不在乎我?”韦皓乐了,心里再无烦恼、牵挂,开什幺样的玩笑都无所谓。

  “都不是!我不愿意抓住一个不再爱我的男孩,天下最不能勉强的就是这件事!”她坦白地说。

  “说得令我惭愧,我刚才的忌妒变成莫名其妙了!”他摸摸头发“下次不听爱莲的!”

  “文爱莲那个人我最了解,担保她没有恶意!”她说。

  “之颖,我没你那幺好的脑子,若想追上你的成绩,我只好加油苦读。”韦皓说“我从今天开始,发誓不再抄你的习题,我要回家做功课!”

  之颖歪着头,看了他半晌,拍拍手,扶起脚踏车。

  “很好,回家的理由充足。”她潇洒地跳上车,挥挥手“明天见!我会找玫瑰去捉蝴蝶!”

  韦皓看着之颖远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才转回头,走向零南车站。他说的是真话,他发誓不再抄之颖的习题,他也是个高傲的男孩子,怎能忍受永远屈居下风?尤其是最近,爱莲出现在他和之颖身边的时间多了,每当之颖无意中刺伤了他—之颖绝对无心的,他了解,之颖甚至不知道那些话可能刺伤他!爱莲总出那种似同情,似怜惜,似不平,又似气愤的眼光。

  说实话,他受不了爱莲那种眼光!爱莲…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他想。她似乎总是帮着他,向着他,他们认识了一年多,她似乎永远默默地守在一边。她的眼光那幺安静,那幺柔和,她的笑容那幺斯文,那幺羞涩。他能常常感觉得出她在注视他,当他把视线转向她时,她又那幺震惊地逃开了。她和之颖是好朋友,可是她们竟是那样的不同,她们像地球上的两个极端,自然,她们令韦皓的感受也绝不同。

  之颖,青梅竹马的伴侣,他们一直那幺合得来,像自然融汇的两股溪水。也许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之颖从不令他有什幺特别感受。爱莲呢?每当她那样看韦皓,他觉得紧张,觉得心颤,觉得莫名其妙的喜悦。这是什幺?不是喜欢,不是爱吧?他喜欢的,爱的是之颖,那朗,快乐,特别聪明,又特别爱管闲事的之颖!

  零南车站的站牌下有个微笑的浅蓝色影子,很脸,很

  哎!怎幺会是爱莲?她不可能站在这儿,她的家就在学校附近,她…是他看花了眼吧?

  “爱莲!”他下意识地叫着,掩不住那份涌上来的喜悦。

  “我…有一点事,”爱莲脸上浮起红晕“到台北来买几本书!”

  韦皓心中奇怪,买几本书为什幺站在此地?

  “我还有几句话想…解释,”爱莲,那淡淡的笑容十分引人“我在等你!”

  “等我?”韦皓控制不住心花怒放“什幺事?其实,你可以打电话找我的!”

  “反正已经到了台北,我知道你们这个时候放学,”她斯斯文文的“我也刚来!”

  韦皓下意识地回头望望,之颖早已不见踪影。不知为什幺,他有些作贼心虚的感觉。为什幺心虚?他可说不出来。

  “哎…那边有家冰店,我们坐下来谈吧!”他说。全身都拘束,这个新奇的感觉,和之颖在一起就不会这样。

  爱莲没有反对,跟着他走过去。

  是那种门大大的开着,光线从四面八方涌入,毫无情调可言的冰店。小小的圆台可以坐四个人,肥胖的老板娘坐在高高的柜台上,几个不穿制服的女侍穿梭其中。

  “吃什幺?”韦皓看爱莲。这个女孩美得细致,美得古典,耐人寻味。

  “布丁!”爱莲低垂着眼帘,浅浅的红晕依然在脸上闪动,嘴角隐约的笑意看来是欣悦的。

  “两客布丁!”韦皓吩咐女侍。

  就这幺对坐着,他们之间有一阵短暂的沉默。似乎是,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幺!

  “你说…有一点事要解释?”他问。在她面前,他能十分自尊,自信,这是种令男孩子足的情绪。

  “昨天晚上…我不该打电话给你,”她依然垂着眼帘“我并不想挑拨和破坏你们!”

  “没有人这幺认为,”他认真地说“我了解你是在帮我,之颖也说你绝无恶意!”

  “之颖她…知道了?”她抬起眼帘,好吃惊“我真的不是要破坏,我…”

  “放心,爱莲,”他的手自然地盖住她放在台上的手“我们都是好朋友,我们了解!”

  她的脸蓦然红了,她没想到韦皓会那样—对她。她窃喜,她兴奋,她没有收回被住的手。

  “哎…”韦皓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在做什幺?他的动作简直完全没经过大脑,他只是那幺自然的就做了,他怎幺可以那样对待害羞的爱莲?不过…看来爱莲并没有生气,他放心一些“你是之颖最好的朋友,当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胡乱地说。

  “没有之颖,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害羞的女孩也提出大胆的问题。

  “不…当然是朋友!”他呆怔一下,爱莲这幺说是暗示什幺?他心中一下子得—塌糊涂,那些线却被一层喜悦、一层甜蜜的感觉所包围“当然是朋友!”

  爱莲的视线从睫中透出来,那盈盈的转的眼波,使韦皓心中的变成一股热,一股从未有过的热!他有个感觉,即使叫他为爱莲赴汤蹈火,他也万死不辞。

  “我们是朋友!”他再说。他又握住了她的手—和刚才那次完全不同的!

  爱莲眨一眨眼,一层水雾使她眼光更晶莹透剔。她嘴动一动,却什幺都说不出来。她外表看来依然那幺平静,她的心却在燃烧!

  他们就那幺互相凝眸相望一阵。那阵燃烧的火焰过去之后,他们冷却下来。他放开她的手,竟也说不出话。

  他不想背叛之颖,完全不想,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孩子。他和之颖已经十多年,他不能放下那段感情,但是爱莲…他矛盾了,好矛盾!

  他难堪地发觉,他竟也喜欢了爱莲,而那种喜欢和对之颖的完全不同。

  女侍送来布丁,缓和了他们之间的难堪与异样情绪。他们低下头来吃布丁,吃得很慢,很难下咽似的。一个小小的布丁吃了老半天,韦皓依然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说。他有些气自己,怎幺这样呢?他生平最看不起朝三暮四的人,自己…竟有此嫌呢?

  “爱莲,我很抱歉,”活泼开朗的男孩子也期艾起来“如果我冒犯你的话!”

  “没有冒犯,是我…不好!”她不敢抬头。她心中也矛盾,也难堪。她喜欢韦皓,之颖却是她最好的朋友,叫她怎样呢?她是那幺害羞,那幺文静的一个女孩,她却不惜采取主动,采取暗示…唉!她若不这幺做,她会爆炸!她是那幺喜欢韦皓,喜欢他的优点,也喜欢他的缺点。她总是想,韦皓若是她的男朋友,她决不会像之颖那幺对待他。她会温柔的,体贴的,用所有的爱心…想也没有用,韦皓怎幺会属于她呢?她只是做梦!

  罢才韦皓对她似乎也有情,只是那幺一剎那,他又变了。她永远忘不了韦皓温暖的手住她的一剎那,她像掌握了全世界!韦皓放开了她,好像很懊悔,唉!韦皓是之颖的,她来等他,分明是自扰扰人。

  “走吧!”韦皓放下十块钱。

  他们默默地走出冰店,默默地走到公路局车站。韦皓替爱莲买了一张往天母的车票,就默默地陪着她等车。他们那样站在一起实在很像情侣,他高大、英俊,她柔美、细致。谁说他们不是一对呢?周围许多乘客不都在悄悄的在注视他们吗?

  等了将近十分钟,多难挨的十分钟啊!班车终于倒迟着进了站,一些等待着的乘客开始上车。

  “韦皓,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很…糟?”爱莲看着他,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对与错。”他回答得更困难。他能背叛之颖?他们刚才误会冰释,和好如初,他刚刚才说过不再听爱莲的,怎会想到事情一下子变成这样?世界都变了!“我也不知道怎幺答复你。”他老实说。

  “我知道我不该来,”她喃喃自语,眼中隐有水雾“是我自己把梦敲碎,把希望打破!”

  “爱莲…”他的心扭成一团。天!要他怎幺做?那幺害羞的爱莲能讲出这种话,表示…她在喜欢自己,很喜欢,他该怎幺做!

  “我不能为难自己,更没有资格为难你!”爱莲摔一摔头突然坚强起来“我…回去了!”

  “爱莲…”他情急地抓住她的手臂,他只知道不能放她就这幺走,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爱莲站住不再移动,整张小脸上的光辉,可以照亮全世界。这是爱情,害羞的女孩子也有了爱情,只是…那样难堪而复杂,她无法理出一个头绪。她把盼望的眸子仰望在他脸上,这个高大的男孩能帮助她,能支持她,能了解她,她完全相信!

  “是…怎样?”她轻轻地问,那声音像暮鼓晨钟,敲醒了他沉睡的爱情…沉睡的爱情?怎幺说?他和之颖呢?

  “爱莲…”他好难堪,怎幺说得出口呢?爱莲明知他仍是之颖的男朋友,爱莲明知他和之颖依然很好,哎…爱莲那神色,使他全身都像在燃烧。

  “告诉我,是怎样?”她热烈地问“你知道,你的话能使我恢复…自尊心。最近,我总是觉得自己好荒谬、好卑鄙。我这个人…简直糟透了。可是我没办法,真的,没有人能了解我的感觉,谁想做…对不住朋友的事?”

  韦皓深深地一口气,一种英雄气概的情绪充了全身。深深自责的爱莲看来楚楚可怜,他不是铁石心肠,何况他也在喜欢爱莲,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他有了决定。即使有苦难,有悲伤,有折磨,别只迫爱莲,让他们一同承受吧!

  很奇怪的,在他有了这决定后,之颖的影子并不扰他,而且渐渐淡去,他心中的矛盾也一下子消失。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爱莲对他远比之颖重要,这…是怎幺回事?

  靶情的事竟如此不可思议,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会放弃之颖…他放弃之颖了吧?

  “跟我来,让我慢慢告诉你!”他开朗地说。

  他那幺轻松、那幺愉快地拥住了爱莲…哎!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爱莲是之颖的朋友啊!之颖…会难过?会痛苦?不,不,当然不,之颖才说过会祝福他的,他…真的爱上了另一个女孩?

  他和爱莲的感情不是突发的,他们一定很久了,之颖给了他们那幺多在一起的机会,不是吗?只是他傻,他糊涂,他没发觉而已!

  他带她走进火车站旁不远的“青龙”他第—次来,他早听过许多同学说起,很日本派的字眼“纯吃茶”他们走上灯光黯淡的二楼。他心里一直盼望着有一天能带之颖来坐坐,想不到却是爱莲,天下的事情真奇妙得很。

  很多对情侣相依地坐着,昏暗中互相看不见对方的难为情。女侍带他们坐定在一个卡位上,先收钱,再送来两杯果汁,行动快得出奇,是不想打搅客人吧!

  迸典音乐倒很优美,看真了,有些情侣的动作却令人脸红。韦皓和爱莲都好吃惊,怎幺是这样的呢?同学不是说很高尚的吗?

  “哎…我不知道是这样的。”韦皓低声解释“我以为是聊天,听音乐的地方!”

  “不必管别人,我们可以聊天。听音乐!”她细声说。

  他点点头,自己正派不就高尚了,是不是?

  “你说要慢慢告诉我?”她看他一眼。暗暗的灯光下,她特别美,美得有些神秘。

  “我…不知道该怎幺说,”韦皓看着指尖“刚才你要走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意念,是‘抓住你’,我也不知道为什幺,或者我太蠢!”

  “你想到…之颖吗?”她悄声问,虽然声音那幺低,却有太多的喜悦。

  “没有!”他坦白“我从来不说假话,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她!”

  “韦皓,我不是要求你怜悯我!”她庄严地说。

  “我没想过这两个字,”他认真地摇摇头“爱莲,刚才我只感觉到你对我比之颖对我更重要!”

  她没出声,过了好久,好久,才长长地透一口气。

  “韦皓,我有偷窃的感觉!”她足地靠在椅背上。

  “勇敢的偷窃!”他说。他很想握住她的手,在这种地方,他不敢,他怕冒犯了她“你使我们两个,不,该说三个人都不会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

  “你和之颖在一起十几年了!”她轻轻说。

  “我们像最亲爱的兄弟姐妹,”他说“不是遁词,不是逃避责任,不是找借口,是真话!之颖和我…从来都没有我对你的这种感情!”

  “我不明白!”她嘴角出浅浅的甜笑。

  “对你,是狂热的,是燃烧的,”他稚气地望住她“对之颖是淡淡的,是自然的,是…习惯的!”

  “如果今天我不来,你会仍然和之颖!”她说。

  “是的,”他点点头“我会和她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或者一个女孩来告诉我:‘韦皓,你错了’,我才会醒悟!”

  “若没有人来告诉你错了呢?你会和之颖…”

  “不会!上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他好肯定。

  “但是你和我…”她娇羞地说不下去。

  “你点燃了我心里感情的伏线,”他半开玩笑,他稚气得这种事也不正经,虽然他已知道喜欢的是爱莲“那条伏线早埋好了!”

  “不正经!”她轻轻地咬着,半喜半嗔“韦皓,你认为…之颖会怎样?”

  “会祝福我们!”他几乎没有考虑“她刚说过!”

  “她已经…知道了?”她大出意外。

  “她能未卜先知?”他笑了“她只说若我爱上另外的女孩,她会祝福!”

  “她会吗?我…是做不到的!”她喃喃的“若之颖伤心,我就…有罪了!”

  “她说不要抓住一个不爱她的男孩,”他心中暗暗思量,之颖真能那幺不在乎?他又烦恼起来、“她那种个性…或者会!”

  “韦皓,我担心她会不谅解!”她也忧愁了“她是我的好朋友,而我…我真的不想伤害她,我—我…”

  “放心,爱莲,”他强抑心的烦恼“若我们…相爱,困难和挫折都要一起承担,多大的痛苦都会过去,懂吗?”

  “我懂。”刚才的快乐一去,再也不回转“今天的事一点也不真实,我一直觉得像做梦!”

  “不是梦,我们都知道不是梦。”他终于握住了她的手“爱莲,我们都要有信心。爱,是正大光明的,别再说偷窃,明天我就会向之颖解释一切!”

  “不,不,别对她说!”爱莲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别对她说,至少不是明天!”

  “爱莲,我们既然…相爱,就该面对现实!”他很困难地说出这个“爱”字,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聚“总有一天要告诉她的!”

  “等一阵,好吗?”她柔软地请求,那盼望的眸子,谁忍心拒绝啊!“明天就说…我会难堪!”

  “也好!”他沉思一下“你愿意什幺时候说,告诉我一声,这件事该由我做!”

  “不,我们俩一起!”她眼中光芒热烈。“你说过,所有的责任都要由我们一起承担!”

  他捏一捏她的手,愈来愈觉得他选择爱莲是正确的。之颖从来没这幺对待过他,他和之颖太相像,年龄也相若,爱莲的温柔、体贴,变成他从未有过的大享受。

  “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

  “送我回家?”她吃了一惊。

  “送你到岔路口上,好吗?”他笑笑。“我注定是要走那条岔路的!”

  “为什幺叫它岔路?”她皱皱眉,站起来。

  “之颖这幺叫的,她说不是正统的公路,所以叫它岔路!”他扶着她下楼。

  走出青龙,外面的阳光依然美好,他们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中回来,刚才的一切,仿佛真的是梦,她眼睛,用力握一握韦皓的手,是真实的,不是梦,她放心了!

  “从今天开始,别叫岔路了,”她柔柔软软的声音十分动人。“叫小径!芬芳、幽静的小径!”

  “遵命!”他顽皮的挤挤眼。“从此以后我只说小径,来纪念我从岔路中走出来!”

  “真走了岔路?”她看他一眼。

  “韦皓从不说谎!”他很自然地把她拉到身边。

  坐在往天母的公路局车上,他们沉默的手握着手凝眸相视,这一种感觉对他们都新奇、都神秘、都温馨、都甜蜜,他们都掉下一条河,那一条叫“爱”的河,是吗?

  唯一的一丝遗憾,深心里,他们也都不能完全忘怀之颖,他们的朋友!

  善良的年轻人把友谊和爱情看得同样重要!

  或者,他们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松山国际机场,像平一般忙碌、拥挤。送行的、接的,再加上来往的旅客,充着整间大厦,连那冷气都显得无能为力了。

  西北航空公司最新的七四七型机着陆,巨大的飞机里旅客反而不多,十几个随机服务员却阵容庞大。施薇亚是其中的—个。

  从三藩市经东京到台湾,将近二十小时的旅途,所有人都疲乏了。薇亚脸色不很好,淡淡的化妆掩不住憔悴的神色,她身心惧疲。经过海关的检查,她快步走出闸口,潘定邦会来接她,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阵!

  案亲的手伤,自己的婚礼,都够烦的。以往安静快乐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再复返似的。她选择了婚姻来解决所有的烦恼…其实,她是逃避烦恼。她抱着一了百了的心,结了婚,立奥该不会来纠了吧?

  定邦果然等在那儿,他是个很守时、很小心、很仔细、很体贴的男孩子。虽然薇亚和他的个性差得太远,但是,他总是那幺迁就薇亚,选丈夫不是选情人,定邦具有好丈夫的条件,薇亚并不十分爱他…至少没有发生过像对立奥一般的感情,可是谁说一定要由爱情而结婚?定邦远远从澳州跟来台北,那一份诚心很可感,肯定的,定邦十分、十分爱她。她记得之颖说过,像她这种女孩该找一个绝对爱她、包容她的男孩才对,她认为有道理!选择定邦,除了那个逃避的感觉,被爱和安全感也是最大原因。

  “薇亚!”定邦上来,用浓重的澳州口音的英文说:“你回来,我开了你的车子来接你!”

  薇亚笑一笑。和她纯美国味的英文比较起来,澳州英文十分可笑,有几个字母…尤其是A的发音好怪,怪得就像她们平在学校开玩笑一样。(譬如TODAY念成TODIE意思就差了千万里!)

  “爸爸的手好些了吗?”薇亚关心的。她接受了定邦在她面颊上的亲吻。

  “好多了,只是擦伤!”定邦说:“有位程医生来替他换过葯!”

  “程医生?之颖的朋友?”薇亚眼前浮现一个风度翩翩、洒而沉稳的年轻人影子。

  “是吧!是杜之颖陪他一起来的!”定邦伴着她往外走。

  “之颖是很好的朋友!”她自语着。

  定邦挽着她,又提着她巨型化妆箱朝停车场走去。远远的,可以看见她那部NSU小轿车在阳光下闪光。NSU不是最出名的牌子,她喜欢那小巧的款式。

  “下午你得好好休息,你脸色不好!”他体贴的。

  “长途飞行总是这样的,”她淡淡的。“有个旅客说我的笑容从轻松变成最后的勉强苦笑!”

  “别做了吧!”他怜惜的。“我不能让你那幺辛苦!”

  “放心!结了婚想做都不行!”她眨眨眼,她想使自己振作一点,有心余力绌之感。

  定邦打开车门,把化妆箱放进去,薇亚也从另一扇门上车。有人轻轻拍一下定邦的肩膊,定邦下意识的回头望望,整个人僵住出不了声。

  “请让开一点,我有话和薇亚说!”立奥冷漠的脸上有一股青气,很吓人。

  “薇亚累了,需要休息,”定邦定定神,并不让开。“改一天你再找她吧!”

  “我是涸仆气、很斯文的,”立奥摊开双手。“别我发火!”

  薇亚在车中早变了颜色,她愈是怕立奥,偏偏立奥魂不散的跟住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立奥想做什幺?她知道,他是什幺都敢做的。

  她僵在那儿动弹不得,手颤心跳,四周有那幺多人,怎幺没有人发现他们?怎幺没有人来救援呢?

  “李先生,我希望你冷静考虑,不要为大家带来麻烦,”定邦沉着声音。真看不出,他居然能这幺沉得住气。“薇亚和我下星期六就订婚了!”

  “我正是要谈这件事!”立奥冷哼一声。“别拉拉扯扯的,我只是要见一见薇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潘定邦盯立奥一眼。他不相信立奥在这种地方还敢行凶打人,他是奉公守法的斯文人,他怎能了解立奥那种反叛的小霸王思想?他预备不理会立奥。他把汽车锁匙进开动引擎的孔里,正要上车,冷不防无法无天的立奥双手齐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用力把他摔倒地上。只听得摄亚一声惊呼,汽车飞驶而去。

  定邦在地上呆了一下,远远的已有警察向他奔来,他支撑着爬起来,他不能任薇亚被立奥这幺掳去,他必须去追,他必须救回薇亚,他深爱着的薇亚!

  “车,给我一辆车,”他焦急的、方寸大的叫着。“他抢走了薇亚,给我一辆车去追!”

  警察皱皱眉,他依稀看见发生的一切。若这个衣冠楚楚的男孩子没说假话,那幺,台北市又发生一件大案子。青天白之下抢人?真是不要命了?他带着定邦走向附近一辆警车,一边又用无线电和上级联络,希望帮助注意薇亚那部的小轿车。他们追踪而去!

  再说立奥,他跳上车就那幺不顾性命的把汽车冲出停车场,他心中唯一的意念是…带着薇亚,远远离开那个讨厌的潘定邦。他并没有计划去哪里,他只是漫无目的,以极高的速度任汽车向前疾冲。身边的薇亚吓得面无人,也引起了路旁交通警察的注意。

  他苍白的脸上泛起的红晕,刚才见到定邦的那一股子愤怒也随着疾驶的车速而发了。他渐渐平静下来,他放慢了速度,终于,停在南港附近一条无人的小路上。

  他定一定神,温柔的、有情意的转向几乎已变成木偶的薇亚。

  “终于再见到你了,薇亚!”他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她感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往后退。

  “现在只剩下我们俩,让我们好好的谈一次,好吗?”他轻轻的用手指抚着她的发脚。“我们那幺久不见面了,你知道我怎幺想你吗?”

  薇亚再退一步,她已靠在车门上,再也无路可退。

  “离开我…请你离开!”她沙哑着声音,眼中尽是恐惧的光芒。

  “你不能离开我的,知道吗?”他笑得有点神经质。“薇亚,我爱你,你也爱我,你答应跟我结婚的!”

  “不…不,不是这样,”薇亚整个人都在抖。“请你离开我,我求你!”

  “不是真话!”他盯着她,他的眼光十分自信。“你说的不是真话,我知道你爱我。薇亚,上次的事我已经道歉,你还不肯原谅我?”

  “不是原谅,立奥,…我们完全…不适合!”她用手掩住脸,她不敢看他,更不敢哭。她了解他那种人,眼泪会起他更大的火气。“你放了我…”

  “胡说!”他的手用力的突然抓紧她的脖子,她恐惧的睁大眼睛,再也出不了声。“李立奥和施薇亚是世界上最相爱的一对,谁敢反对,谁就…死!”

  她吓坏了,他要杀她吗?他看来完全不正常,天!以前是怎幺回事?她怎幺会爱上这样一个男孩?

  他的手又放松了,神色也转变得好柔和。

  “薇亚,我们结婚,好吗?”他轻抚她手臂。“我会尽所有的力量使你过得好,使你不受一丝委屈,使你永远幸福。薇亚,你不会忘记我们多幺相爱吧!”

  恐惧加上委屈,她终于任那泪水出来?崴牧郴剿稚希肴徊痪酰荒晴圩ㄗ⒌摹⒛晴凵钌畹耐∷U飧雠⑹鞘粲谒模槐沧邮粲谒娜獾陌系鄹弥溃?br>
  “薇亚,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刚硬的男孩也有这幺柔软的一刻,他用指尖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我愿意听你话,受你管束,再不做令你生气的事。薇亚,你答应我们结婚!”

  薇亚出不了声,泪水不停的涌出来。她从来不知道,立奥竟会有些神经兮兮的,他一会儿凶猛得像狮子,一会儿又柔得像猫。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爱过的那个李立奥绝不是这样的!

  “我和定邦…下星期六订婚!”她振作一下,硬着头皮说。她不愿意他再这幺痴不清,她不能再敷衍。

  “别提那娘娘腔的家伙,他经不起我三拳!”他嗤之以鼻。“和他订婚会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错事!”

  “不…立奥,你放过我吧!”她又哭起来“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没有第二个施薇亚!”他斩钉截铁的。“我只爱施薇亚,只爱你!薇亚,别让大家都走错路,我明知你不爱潘定邦,是不是?”

  “不,不,我爱—定邦,”她有些歇斯底里。“我要跟他订婚,然后结婚。不是你,不是你…”立奥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可怕的杀气。他总是这样的,脾气一来,自己也控制不住,他又会像一堆串在一起的炮竹,必须点燃最后一枚才会停止。

  “你说什幺?你别着我发脾气,”他咬着牙啃,双手紧握着她的臂。“全台北市的人谁不知道施薇亚是李立奥的?你要跟别人订婚,除非我死了!”

  “不。我不爱你,不爱,”她的恐惧变成厌恶,紧绷的神经使她几乎要精神崩溃“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深深一口气,他无法忍受她尖锐的叫声,他无法忍受她布泪痕漂亮脸庞上的恐惧。她为什幺要怕他?她该爱他啊!多健忘的女孩,那幺快就忘却了昨的爱情?他不会忘,不会变,永远不会!

  他突然把她拥在怀里,那幺重、那幺热烈、那幺深深的吻她。她躲不开,叫不出,逃不了,他的吻像一个令人窒息的梦境,得她几乎昏过去。他们以前曾有无数次热吻,无数次相拥,但…绝对和今天不同,今天他像一只野兽般要噬她!

  巨大的恐惧使她奋起了生命中求生存的本能…多幺可笑,她一直以为他要杀她。她十只尖尖的指甲抓进了他背上的肌,她找寻了最好的机会,用力咬破了他的,只是—他像完全没有知觉的麻木人,他还是那幺毫不在意的狂吻着她。

  她的舌头感觉到咸咸的血腥味,她的手指也沾上的血。他仍不放松她,他是要噬了她,她真的不能再支持,她就要倒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惊人的警车声近了他们,不,停在他们车边,车上跳下几个人,有人拉开了他们的车门,有人用力外开了他们…

  她觉得压力一轻,梦境去了。深深的一口气,她看见车外站着定邦和两名警察,她又看见自己手指上的血,一阵昏眩加上极度的松弛,她软软的倒下去。

  只是一瞬间的休克,她又清醒过来。定邦已爱怜、体贴的拥住她,用手帕替她抹去手指尖的鲜血。

  她微微转脸,看见被警察拷上手铐的立奥。他上是血,淡蓝色的衬衫背部抓破了一大块,鲜血正不停的渗出来。她心中惨然,不敢再看。

  “你没有受伤吧?薇亚!”定邦拥着她,再也不放手,就像一放手就会失去她似的。

  “没有!”她定一定神。她虽然怕立奥,但却不想立奥因她而判罪。无论如何,他们以往是爱侣,而且她万分惧怕立奥的报复。“请你们…别为难他!”

  两个警灿诩诧异的望住她,怎幺回事?别为难凶犯?

  “是我…自愿跟他来的!”她说。

  警灿谠望一眼,摇摇头。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最难懂,不管她是不是自愿,立奥是得当疑凶带回去的。

  “我们会办,你放心!”警察说:“我们已有你的地址,随时会请你来警局帮忙!”

  他们推立奥上那部吉普车。立奥挣扎一下,倔强的回过头,紧紧的盯着薇亚。

  “他们为难不了我!”他傲然的。“你帮我说话,我知道你仍然爱我,我会再找你!”

  他自动跳上吉普车,随两个警察去了。他对上和背部的伤痕,完全不在乎,他浑身上下都是男子气概!

  “我来晚了,使你受惊受害,”定邦安慰着她。“我们回去,我再也不离开你一步。他再来…我跟他拼命!”

  “不,定邦,别这样,”她软弱的靠在他怀里。“下星期六不是订婚,让我们结婚!”

  结婚?她考虑清楚了?不后悔?

  之颖在报纸上看见立奥的新闻,她有点难过。

  在所有人的眼光中,立奥又做了一件坏事,只不过在他的坏记录上加上一笔而已,他本来已是众所公认的坏家伙。之颖却不这幺想,因为她了解他!

  谁能知道立奥那幺深、那幺狂、那幺全心全意的爱着施薇亚?人们的眼中,坏孩子是该没感情的,是该没有爱的,这不公平,是吗?坏孩子也是人,凡是人都有上帝赋予的爱。何况,之颖一点也不觉得立奥坏!

  立奥是暴躁一点,任一点,傲慢一点,霸道一点,他的叛逆也比一般年轻人重些,可是,这是罪吗?时代在那样急剧的转变,在那样不停的冲击,上一代的思想再也束不住年轻人的心,新一代正确的思想还不曾明确标出,二十世纪的末页,是思想上的空白年代,年轻人有无所适从的感觉。难怪他们暴躁,他们任,他们不知所以的傲慢,他们不知所以的霸道,更盲目的反叛一切他们认为不再适宜的!

  他们在思想上找不到一条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

  报纸上说警方已释放了立奥,因为薇亚的那一句“自愿随他去”?或是另有其它原因?报上对事情经过描述含糊,之颖甚至不能看明白发生了什幺事!可想象的,立奥又在为他曾有的错误而努力!

  可怜的立奥,他有资格爱与被爱,可惜,他总是用错了方法。他急于想成功,反而失败了!

  从学校到家中,之颖脑中不停的转动着这件事。她往往总是为了朋友而忽略了自己,她不曾注意到身边韦皓的古怪神色!

  当然,是她太放心韦皓。十多年的友情,还有什幺古怪可言?她对韦皓就像对自己一样了解!韦皓没有随她回家,他说过要努力苦读,不是吗?她喜欢有志气的男孩!

  施家别墅紧闭着大门,自从上次伤廷凯事件之后,他们已加紧防范。自然,立奥也是他们防范的目标。今天放学迟,走在小径上,天已昏暗,家中已亮起灯。她慢慢走回去经过爱莲窗口,很自然的“嗨”了一声,没有反应,爱莲不在家?她每天此时已该在窗前平平仄仄了,她去了哪里?她似乎也变了!

  之颖跳过矮灌木树,推开家门…她停住了,灌木树丛里蹲着个小女孩,正用黑色的大眼睛悄悄的注视她。是玫瑰,她终于出来了!

  “玫瑰!”之颖把书本往地上一扔,快步奔过去,一把抱起小小的她。“找我吗?要我陪你玩?”玫瑰自然听不见她的话,也表示不出心中的意思,只是用那暗哑的、难听的憨笑来表示高兴。能看得出,这个小女孩是多幺盼望友谊,盼望同伴,盼望热闹!

  “听着,不管你懂不懂,不管你听不听得见,你听着,”之颖稚气的对怀里的玫瑰说:“我去打个电话,找一个朋友来,我们三个人一起玩,好不好?”

  玫瑰仍然在笑,从她依恋的眼光,能发现她是那幺喜欢之颖。之颖放下她,耐心的用手比了半天,之颖的意思是让她等着。玫瑰不笑了,她似乎懂了之颖的意思,马上躲回矮树丛里,睁大了两只星星似的眼眸望着之颖。

  之颖微笑赞许的拍拍她,跳过矮树,冲进爱莲家打电话。她顺利的找到了以哲,让以哲马上赶来。她兴奋的想,接近玫瑰不是那幺轻易的,他们要抓牢这机会。

  “我们在施家别墅后面的山坡等你,”她说:“我怕你还没有来慧玲就捉回玫瑰了!”

  “捉回?”以哲笑她的稚气。“玫瑰是猴子?捉回?我马上来!”

  币上电话,之颖像小偷似的溜回矮树丛,谢天谢地,玫瑰还等在那儿。她抱起玫瑰,也顾不得慧玲是否会着急,直奔施家别墅后面的山坡。

  没经人工修饰的山坡显得杂乱,毫无韵致,只有一块斜斜的草地勉强可以供她们玩耍。之颖放下玫瑰,随手在草地上采下十几朵浅紫的小野花,用一官司草把小花扎起来,进玫瑰的马尾里。

  玫瑰用手摸一摸,即使聋哑的小女孩也有爱美的天,她快乐得拍起手来。她的笑容那幺真纯,那幺无,她的声音却那幺难听,是上帝…错了吗?之颖不是教徒,她相信慈祥的造物主,绝不会让这遗憾存在!

  她相当有信心,至少,玫瑰该懂人类的语言,至少,玫瑰该享受所有孩子一样的快乐时光!

  之颖教玫瑰玩拍巴掌的游戏。只教一遍玫瑰就会了,她的领悟力十分惊人,有缺陷的孩子往往特别聪明。她们从最简单的开始玩起,一路玩下去,玫瑰几乎学全了之颖所知道的花样。之颖激动的抱起玫瑰,在她小脸上亲一亲,她愈来愈喜欢玫瑰了!

  那幺稀奇的,当她放下玫瑰时,那小女孩用柔柔的小手攀住了她的脖子,那幺无的,也亲吻她的面颊。哦!玫瑰!这幺乖巧,这幺好的小女孩,上帝会帮助她!

  以哲来了,他几乎是跑着上山坡的。他穿著米运动衫,米牛仔,米运动鞋,他站在她们面前息。他那笑容,那神情,那打扮,哪儿像专家?像医生?顶多是个大学里的助教!

  玫瑰有点吃惊,她畏缩的躲入之颖怀里,把脸埋在之颖肩头,只出两只又圆又黑的眼睛。她是不习惯见陌生人,她被突然而来的以哲吓坏了。

  “坐出租车到你家门口,跑着上来的!”以哲凝视着之颖。“连晚饭都没吃!”

  “等会儿我请你!”之颖不在意的说:“她就是玫瑰,我偷运她上山的!”

  “偷运?军火吗?”以哲又笑了。之颖用词每次都那幺特别,那幺稚气。

  他看看玫瑰,怎样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她躲在之颖怀里,就像相亲相爱的两姐妹,他下意识地伸手摸摸玫瑰的脸。那幺感的,玫瑰抖了一下。

  “她对我太陌生,敌意好重呢!”他在草地上坐下来。

  “你是专家,你该有好方法!”之颖很认真。

  “你没看见我一直在对她笑吗?”以哲顽皮的。“还有个好方法,你要合作!”

  “一句话!”之颖使玫瑰抬起头,然后做一个替她介绍以哲的姿式。“他是我的朋友!”

  玫瑰怔怔的望住以哲,她无法这幺快领会。

  之颖想一想,握住了以哲的手,又握住了玫瑰的手,她以为玫瑰该懂了吧?

  玫瑰依然那幺怔怔的望住以哲,虽然那陌生、那敌意淡了许多。或者,玫瑰心目中还不曾有“朋友”两个字的观念!

  之颖忽然想起刚才,她吻玫瑰,玫瑰又吻她,似乎,亲吻面颊对玫瑰是个最简单、最快的表示方法。之颖心地纯洁,稚气,她永远想不到恶、肮脏的一面。她仰起头,很快的凑近以哲,在他脸上亲吻一下。

  玫瑰的脸一下子开朗起来,天真的憨笑又在脸上跳跃。她从之颖的怀抱中跳起来,柔柔的攀着以哲,像之颖一样的亲他一下,似乎,友谊就这幺简单的建立起来。

  玫瑰再也没有拘束,她像只穿花蝴蝶般穿梭在之颖和以哲间,红色的小短裙飞舞着,是暮色中绿茵上唯一的一点红,美极了。似乎,连那暗哑的声音也不再难听。

  “她能笑出声音!”以哲似自语。

  “有希望吧?是吗?”之颖似兴奋的。

  “不是治疗的希望,天生的聋哑很难治疗,”他谨慎的。“我是指她可能说简单的话!”

  “只是这样?”之颖有些失望。

  “就算这样,都得尽很大的努力!”他说。深邃的眸子中,跳动着一抹特别生动的神采!

  “你开始努力吧!”之颖说。

  她选了好些官司草,在头上打结,和玫瑰两人各执一条,在打结处互相叉比赛。有时之颖胜了,有时玫瑰赢了,不论谁胜谁负,玫瑰都笑得咯咯作声,似乎这是全世界最有趣的游戏。玫瑰一乐,之颖也心花怒放,两人玩得那幺兴高彩烈,竟冷落了一边的以哲。

  以哲完全不在意,默默在一边微笑注视。他没有见过比之颖更爱孩子的年轻人,年轻的时候谁都顾着自己玩,谁会注意到孩子?之颖和一般年轻人不同,她比别人多一些热诚,多一些爱心,她的生活、她的生命力也更丰盛些!

  山坡下跑来一对焦急的夫妇,之颖和玫瑰全没注意到。以哲眼看着那位少妇怒冲冲的奔上来,她的先生铁青着脸,无可奈何的跟着,这必是玫瑰的父母了。以哲想着之颖说慧玲要“捉”玫瑰回去,他下意识的担心起来。他不明白,慧玲那盛怒的脸,是代表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心?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吗?

  慧玲会怎样对付之颖?奇迹般,奔到近处,慧玲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盛怒也渐渐消失,眨眨眼睛,她突然掩住脸哭起来。

  “慧玲…”丁范扶住她的肩,有些不知所措。

  之颖听见了慧玲的哭声,丁范的叫声,她抱着玫瑰呆住了。慧玲追了上来,不是吗?慧玲为什幺哭?怪她偷偷带走玫瑰?怪她多管闲事?慧玲那种人完全不讲道理的,叫她怎幺解释?

  玫瑰也看见了父母…她是由之颖的突然停止玩耍和变了的脸色看出来,她十分机灵。她的笑容在一瞬间溜走,小小脸儿像突然失去阳光般苍白。

  “慧玲,你做什幺?”丁范责备的。“别吓坏了玫瑰和杜小姐!”

  慧玲长长的一口气,努力忍住了泪水,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为什幺哭泣。她走向前去,从之颖怀里抱回玫瑰。很意外,她不再盛气凌人的指责之颖。

  “慧玲,很对不起,玫瑰在矮树丛边等我,我…就带她来了,”之颖解释着。慧玲流泪比恶颜相向更令她难过,哪个母亲不着急女儿的失踪?“我不是有意…”

  慧玲不理会她,抱着玫瑰径自朝山坡下走,走了一段路,她终于停下来,转身说:“下次带玫瑰来玩,记得告诉我一声!”她大步去了。

  之颖呆了半晌,慧玲的意思是…答应放玫瑰出来和她玩了?为什幺?慧玲为什幺突然改变了?

  “嘿,程以哲,你听见吗?”她跳起来。“以后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帮助玫瑰…”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看见玫瑰的父亲丁范还站在那儿。她解嘲般的耸耸肩,说:“程以哲,他是玫瑰的父亲丁范!”

  以哲站起来和丁范握握手,以哲相信,男人绝不会像女人那幺不讲理,丁范可不会那幺莫名其妙的把玫瑰圈在一个小圈子里吧?

  “丁先生,”以哲很有风度的。“我是五官科的医生,我在士林一家私立盲哑学校服务,我是来帮助玫瑰的!”

  “哦!是吗?”丁范有些错愕,马上显得好高兴,好感激。“我们不知道这件事,内人脾气很古怪,我…唉!我知道玫瑰要送到学校去才有前途的!”

  “玫瑰不是完全不能发声,所以说也可能不是完全不能听,”以哲稳重的说:“你们送她去检查过吗?”

  “检查过,以目前台湾的技术…没有可能医好,”丁范脸上隐有忧。“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送她出国医…”

  “送到我们学?窗桑∥姨婺阆氚旆ǎ 币哉芩怠?br>
  “你…”丁范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程以哲是美国回来的专家,他的家人都在那边,”之颖说。她并不想炫耀什幺,以哲的事与她无关,她只想帮助玫瑰。“他可能帮你们的忙!”

  “是吗?”丁范大喜过望。“先谢谢你,程先生!我会说服慧玲,尽力说服她!”

  “她为什幺不肯送玫瑰进学校?她不明白那是对玫瑰好的吗?”以哲问。

  “我不知道她为什幺,平常她都很好,提起这件事就完全不可理喻,”丁范无奈的摇摇头。“不瞒你们,我们每次争执全为了玫瑰!”

  “她刚才…为什幺哭?”之颖傻傻的问。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她是因为玫瑰的笑声,”丁范眼中也有泪光,可怜天下父母心!“五年来,玫瑰从来没有像今晚这幺笑过!”

  “真的?那天晚上玫瑰也这幺笑的!”之颖叫。

  “我知道慧玲那样藏住玫瑰是错误的,”丁范说:“她总是担心别人笑话玫瑰,欺负玫瑰。我知道她爱玫瑰,可是,她的爱使玫瑰变成一朵没见过阳光的花朵,我担心这朵花会凋落得特别快…之颖,谢谢你替玫瑰做的一切,我相信搬来此地住,必是上帝的旨意!”

  “别谢我,”之颖有点忸怩,她最不习惯客气。“大家都说我多管闲事,其实,我希望每一个人都好!”“好心的姑娘必有好报!”丁范挥挥手,大步走下山。

  之颖叉着站了一会儿,她心中有七八糟的兴奋情绪,除了玫瑰,她说不出为什幺,她只是莫名其妙的喜悦。

  “好心的姑娘,你肚饿吗?”以哲打趣着。

  “喂!不许这幺称呼我,”她瞪以哲一眼。“我有名有姓的,你不记得吗?”

  “永远忘不了!”他不认真的笑一笑。洒而风趣。“之颖,你说过请我吃饭!”

  “放心!妈妈烧的菜包管你涨!”她甜甜的挤挤眼…对了,之颖的脸儿说不上多美,却好甜、好甜,尤其当她笑,当她扮鬼脸时。

  以哲就那幺似笑非笑的凝视着她…他总喜欢凝视人,因为他是专家?想从她脸上发掘些什幺?

  之颖并不在意他的凝视,她坦白得像一张纸,她朗得像一阵风。凝视,对她并不表示什幺,虽然她发现以哲的眼光十分特别,十分生动。

  “怎幺来了三次,从来没有碰到韦皓?”他问。

  “他回家用功了,他发誓不再抄我的习题!”她说。

  “这幺说,你的功课很不错了?”他故作惊奇状。

  “稀奇吗?”她耸耸肩,很自然的把手交给他握着。“跟我回家去吧!”

  山坡下的家里灯光温暖,隐约的菜香味阵阵传来,之颖拖着以哲连跑带跳的奔回去。

  “妈妈,我带来一个客人,”她稚气的叫着。“饭菜够他吃吗?”

  之颖的呼叫引出来厨房里的淑怡,她带着微笑打量以哲…她刚才以为是韦皓。眼中增添一抹惊讶,好出色的一个男孩子,是那个什幺…以哲吗?

  “是以哲,对吗?”淑恰保持良好风度。“如果你不挑剔菜的话,足够你吃三碗饭!”

  “挑剔的人不会来得这幺冒然,伯母!”以哲说得很得体。“我在学校是吃大锅饭的!”

  “你在读书?”淑怡意外的。

  “他有资格做我们教授,”之颖放开以哲。“他在美国学医的,是专家!”

  “哦!”淑怡不自觉的再看以哲一眼。

  做妈妈的总是这样,女儿带回来的男孩子,不管是不是男朋友,她都得先打量一阵,评评分。若拿以哲和韦皓来比…她怔一怔神,怎幺了?为什幺要用韦皓来比?韦皓和之颖有十几年的友谊,这个以哲才初识,怎幺比呢?

  “别听之颖说,我哪里是专家,”以哲很谦虚,和在之颖面前的洒风趣,又是另一种形态。“我只不过帮忙姐姐办好盲哑学校!”

  “帮忙姐姐?”之颖叫起来。“盲哑学校是你姐姐办的?那她…是校长?”

  以哲淡淡的点点头,在他心目中,绝不想夸耀什幺。

  “她是校长,她学的是教育!”他说。

  淑怡暗暗点点头,打个招呼退回厨房。这个男孩子外表很讨人喜欢,又有很好的学历,很好的家庭,很好的背景,之颖和他朋友…哎!怎幺又想到这里了?之颖和韦皓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

  以赵拼着淑怡的背影,沉思了一阵。

  “你母亲很亲切,她使我想起在美国的妈妈,”他坐下来。“这幺大的人还想家,你会不会笑我娘娘腔?”

  “想家是娘娘腔?”她跳上沙发,盘着腿坐着。“没有感情,没有爱的人才会不想家,如果让我出国!嘿!过不了三天就逃回来了!”

  “稚气!”他摇摇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你知道多少年轻人削尖了脑袋想钻出国?”

  “我永远不会是其中的一分子!”她说得好认真。“我这个人看起来很朗,很坚强,其实吶,我心里很软弱,”她放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别告诉别人哦2我才舍不得离开爸爸,妈妈!”

  她天真无的话引起他一阵笑声。她坦白得真可爱,看她圆碌碌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转呀转的,就算有再大的心事,再大的烦恼都会忘了。

  她是一株忘忧草!

  她永远在帮助人,使别人开心,使别人快乐,尽自己所能的付出所有力量…她往往忘了自我!或者,忘忧草本身是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的,是吗?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若有一天,当烦恼、忧愁降临到忘忧草身上时,她会需要另一株能帮助她的忘忧草吗?

  四个人—之颖、以哲和之颖父母。吃了很融洽的晚餐。以哲是个很随和、很能适应环境的男孩子,饭后,他竟帮忙着收拾碗碟,和之颖分工合作的做完所有的善后工作。他第一次来,那幺奇妙,他竟赢得比韦皓十多年在之颖父母面前更多的心!

  “弹吉他,唱民歌?”之颖望着他征求同意。

  “不做功课?”他关心的。

  “放一晚假,陪你!”她不在意的拍拍手。“其实,又不是中学生,哪要天天做功课的?”

  拎着吉他,她领先走出客厅。

  夜,是这条岔路…或说小径最美的一刻,美在它的静谧,美在它的安详。难怪之颖总说夜空中孕育着看不见的灵气。真的,当你放开了所有世俗的一切,把自己融入那宁静的夜中,或者你也能领略、享受那灵气?

  她抱着吉他弹出一个音符,他用手更快的住了她的。

  “别出声,别破坏了这份宁静!”他说。

  “想做诗吗?”她笑起来。“看你紧张的样子,这宁静,是晚晚相同,夜夜相似,你若喜欢,晚晚都来吧!”

  “我想来,怕有人不!”他半真半假的。

  “作怪!谁会不你?”她放开吉他,躺在地上。

  “那边有条小溪,你去过吗?”他用手指一指。

  “淡水河?”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她又想起玫瑰的眼睛。

  “淡水河算什幺小溪?”他说:“就在山坡背后,很窄的一条,不知来自何方,不知向何处,但很美!”

  “这幺好的地方我怎幺不知道?”她把视线转向他。

  “你把自己局限在小径里,不知道吗?”他说得有深意。

  “瞎扯!”她拔下一把草扔在他脸上。“身体局限在小径里,可是我思想领域广阔!”

  “思想?”他笑一笑。眼中有一丝捉弄之

  “否认不了,”她坐起来。“你学医,读的东西已经狭窄,你又成了什幺专家,思想纹路只有一条,愈专就愈窄,不是吗?而我呢?炜杖挝倚校硭皇呛眉虻サ氖拢俊?br>
  “尖嘴利牙!”他说了一句并不纯正的广东话。“算你思想领域宽广,去小溪吗?”

  “还等什幺?”她跳起来。

  他拿着吉他,牵着她的手…很自然,像牵一个小妹妹。走了十码,一阵惊人喧嚣的摩托车声音直奔过来。

  “李立奥!”她扔开他的手,着上去。她总是对别人的事比自己更关心。

  立奥的摩托车停在她身边。他穿著紧身牛仔,窄花衬衫,领口有一条小丝巾,很新,很够味,可是他的脸色那幺坏,几乎像…囚犯行刑前的死白。

  “看见今天的报纸吗?”他的声音又冷又硬。

  “你和施薇亚…”她说。她看见他上的伤口。

  “不是那件,另外一件!”他喝着。他的眼光那幺愤怒、那幺绝望,像一堆将燃尽的煤炭。

  之颖原谅他的不礼貌,她知道必然发生了什幺特别的事,她几乎完全能了解他的感觉、他的心情。

  “没看到,”她缓缓的摇头。“施薇亚本来说昨天要找我的,她没来!”

  他咬着森得令人心寒,右眼下的肌不听指挥的搐、跳动着。

  “她做错了,她会后悔,她一定会后悔,”他喃喃的说。他是那种刚硬得只会表现欢乐而不会表现痛苦的男孩,痛苦,对他来说就是毁灭。“我告诉她错了,她不信,她完全不信,她真的会后悔!”

  “你是说施薇亚…订婚?”她担心的。他看来好不正常,她怕见他脸上的死白。

  “她在走向一座坟墓,”他听不见她的话,他的灵魂仿佛已离躯壳而去,他显得空。“她会闷死、愁死在里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做错了!”

  “李立奥,我不懂你说什幺!”她天真的。

  “你是不懂,世界上有谁懂我?”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好狂、好难听…有哭的味道。“连薇亚都不懂,你们算什幺?”

  之颖呆住了,他的模样太令人担心了,什幺事情刺他成这样?仇恨、绝望、毁灭已完全占据了他的心、他的灵魂,一只黑色的魔掌遮住了他的理智,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幺。前几天他还有血有,前几天他的真诚和对施薇亚的深爱曾感动之颖,今晚他变了,完全变了,变成一具行尸走

  “她折磨我,使我痛苦,我…”他脸上闪过一抹可怕的杀机。“我也会折磨她,使她痛苦!”

  “李立奥…”之颖吃惊的叫。

  他全不理会她,跳上摩托车,疾驰而去。留下一阵烟尘和掉落的一堆报纸。

  他似乎只为这幺发一下而来,他完全没有目的,他像一辆失去方向盘的汽车,他像一艘失去舵的船,他像一只无头苍蝇般撞,他已失去主宰!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真的,谁懂他?

  以哲远远的站在一边,他是个很知趣的男孩子,不关他的事他不会加一份。之颖闷闷的拾起报纸走向他。

  “李立奥使我担心!”她说得真诚。“他本来就是个火爆的人,我怕他会闯祸!”

  “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以哲问。

  “谁知道?”之颖打开报纸,借着施家大门上的灯光看一眼,哦!斗大的字印着潘定邦和施薇亚结婚的消息,结婚!没错吗?

  “似乎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呢!”以哲也看见报纸。

  “有什幺麻烦?如果我是施薇亚,我才不选潘定邦,那幺脂粉气重,”之颖稚气的愤愤不平。“如果我是李立奥的话,嘿!我才不要一个变心的女孩!”

  “说得好听,可惜你不是他们,这种事也不是说起来那幺简单。感情!对吗?”

  “李立奥真可怜,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求生不能求死也不得,或者是他不会说那种婆婆妈妈的软话,施薇亚才变心的!”她皱着眉头。“之颖,我得告诉你一件事,”他善意的。“你管得尽天下所有的事,除了男女间的爱情,你懂吗?”

  “我没有要管,我只想帮忙!”她嘟起小嘴。

  “你帮不上忙!”他轻轻揽着她的肩。“爱情的事听其自然发展,绝对勉强不得!”

  “你懂这幺多?”她睁大眼睛盯着他。“一定有好多次恋爱经验,是不是?”

  “不能说没有,却也不多!”他笑一笑。带着她往前走。“我建议你在李立奥、施薇亚的事上只做一个旁观者!”

  “从没试过做旁观者,”她咧着嘴笑,牙齿又细又整齐。“我这个人…大概贪心得很,明明没有我的份,也想挤进去做主角!”

  “总会有一天你会做主角,”他逗着她。“你会和一个出色的男孩子合演一出很美、很甜、很温馨而且永恒的戏!”

  “你在说什幺?古里古怪的!”她嚷着。“专家都喜欢绕弯子说话吗?”

  “记住我的话,到那一天你就会明白!”他微笑。

  “哪…哪一个男孩?韦皓吗?”她真无得紧。

  “或者是他,或者不是他,这种事情很难说,”他沉思一阵,神情有点古怪。“我相信连你都没把握!”

  “什幺话?韦皓是我男朋友!”她哇哇叫。“我们从小学一直同学到现在!”

  “韦皓是你的爱人?情人?”他问。他们已越过了山坡,果然看见一条绿得透明的小溪,在月光下闪耀。

  “爱人?”她涨红了脸。她只是个小女孩,别人的事她可以管得面不改,提起自己,她也羞涩。“不许说这些字眼,羞不羞?”

  “真爱里没有羞!”他正的。“男朋友和爱人不同,这点都不明白?”

  “我从来不讲什幺…爱不爱的,好麻!”她笑得有点憨,这孩子!“哎…就是这条小溪吗?水是绿的?怎幺这幺清澈?你怎幺发现的?”

  “那幺多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一个?”他摇摇头?潘黄鹱谙摺?br>
  “别回答了,”她眼眶的喜悦。“听那水声,它美得好像…好像…”她说不下去。

  “好像什幺?”他打趣的笑了。“一个外家,能好像了半天还没有下文吗?”

  “外家可不需要做诗!”她俯着身体凝注溪水。“这溪水怎幺绿成这幺透明,有个小溪仙住在水底?”

  “小溪还有仙人?”他摇摇头。“我也不明白为什幺绿成这样,我叫它翡翠溪!”

  “好名字!”她拍起手来。“一个医生有这幺雅致的想法,明天美联社可发新闻!”

  “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不是每一个学医的人都死板、生硬啊!”他摊开双手。

  “医生像你…嘿!不是蒙古大夫也差不多少了!”她叽咕的笑着。

  “说说你和韦皓的事!”他突然转开话题。

  “我和韦皓?”她想一想,在她,简直没有不可讲之事。“我们从小学同学到现在,我们个性很相像,爱好也差不多,我们是好朋友,好同学,我们玩得很好!”“还有呢?你们玩些什幺?”他很感兴趣的望着她笑。

  “玩…爬山,打打球,夏天游水,喂,你会游水吗?”她说得好孩子气。“我喜欢弹吉他,喜欢唱民歌,但是韦皓不喜欢,他喜欢热门音乐,尤其是汤姆琼士!”

  “我听说台湾一般大学生都很喜欢开舞会!”他说。

  “我们也参加过,不好玩!”她拾起一粒小石子,轻轻的投入溪中,绿色波纹一圈圈扩大了。

  “韦皓很喜欢跳舞,他说那是运动,我…可没天才!”

  “很有意思!”他依然微笑。“你们很亲热?”

  “亲热?”她叽叽呱呱的说:“打打闹闹算亲热吗?我讨厌麻的事,最亲热…”她眼珠灵活的转动着。“去年圣诞节他亲过一次我的脸,他说是祝福!”

  “是吗?”他的笑意更浓。怎样一个真稚、无的小女孩?她真坦诚得像一张无暇的白纸。

  “就是这样了,”她睁大眼睛,毫不隐瞒。“我可没亲他,因为我送他圣诞礼物了!”

  “你们是很可爱的一对朋友!”他说,由衷的。他深深的了解,感情的事绝不能勉强。

  “说说你的,”她兴致。“不是女朋友的事,讲讲美国大学的情形吧!”

  “我是南加大,柏克莱的南加大。”他说。“你该知道,柏克莱的学生素质都比较高,而且思想行动极端自由,是嬉皮士的大本营。我是在自由发展的情况下完成学业!”

  “柏克莱不是最喜欢闹学的地方?”她更有兴趣。

  “现在没有了,”他淡淡的笑。“闹得太多、太久,学生都腻了,又回到课室里。其实,我很喜欢柏克莱的自由风气,嬉皮士也很和平、友善。”

  “说得我心动,很想去看看!”她说。

  “未来的女外官,你有的是机会!”他也把一粒小石子投向小溪。“若你要去,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怎幺?”她歪着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会让家人招待你。”他说得诚恳。

  “算了,我只是讲讲,我是不会出国的!”她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上。

  “你不像有大志的人!”他说。

  “出国就是有大志?荒谬!”她仰望天上星星。“如果我去了美国,我可还有机会躺在小溪边数星星?我可还有时间和朋友闲话家常?我可还能感觉到亲爱的父母就在不远的山坡另一边?我可还能嗅到屋前的青草味?我不出国,我相信我喜欢的一切比出国更有意义!”

  “你有权选择,”他有些感动,多纯良淡泊的女孩子!“你是很特别!”

  “我只是不贪心!”她说。闭上了眼睛。

  他有些错愕,没讲错什幺话吧?她似乎有些不对,她的声音有浓重的鼻音,她怎幺了?

  “之颖,你做什幺?”他凑近她,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他看见她眼角有一粒晶莹的泪珠。她用手指眼睛,好稚气的一个动作。

  “想着会离开爸爸、妈妈,我就想哭!”她瘪瘪嘴,一滴眼泪又落下来。

  “傻孩子,又没有人强迫你出国,伤什幺心?”他拍着她,像在拍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孩子。

  “但是…”她再抹一抹眼泪,睁开眼睛。“我想起也不行,我的心…其实一点也不硬!”

  “我知道!”他再拍拍她。“别再想了,我唱个歌给你听很好听的一首歌!”

  “什幺名字!”她马上高兴起来?崴姑桓赡兀?br>
  “THEYLONGTOBECLOSETOYOU!”他说。他的英文发音真好听。“是‘木匠姐弟’合唱的!”

  “哎!我听过,”她叫起来。“木匠姐弟声音好美,尤其是姐姐,歌词、音符好像水…不,不,好像在一块平的玻璃板上滚动水银珠一样!”

  “形容得多好!”他说:“不过木匠姐弟的确是近来比较出色的合唱团,没有叫的噪音!”

  “听说木匠姐姐每次演唱总穿衬衫,长,也不化妆,很嬉皮士的,”她好感兴趣。“她还是鼓手,一边打鼓一边唱,是吗?”

  “是吧!”他点点头。“不过并不很嬉皮士,比起一般乐队,他们简直可以说正派!”

  “你唱吧!”她再躺下去。

  以哲调了一阵琴弦,开始唱了。他歌声和木匠姐弟自然不同,他的音很低沉,带着很重、很重的感情,他把这首“他们希望接近你”唱出另一种风格,纯男的风格。

  拌声停了很久,很久,她都没出声,只是那幺定定的若有所思、若有所感的凝视着他。

  “你是谁?”她傻傻的、稚气的问,声音有些像在做梦。“你怎幺能唱出这样一首歌?”

  “我是以哲,不是吗?”他捧起了她的脸…那是很自然、很真纯、很含蓄、很特别的一种感情。“我是你的朋友,我们要一起帮助玫瑰的!”

  “噢,程以哲,”她醒转过来,高兴得跳起来。“你唱得多好,知道吗?你唱得多好!”“这首歌为你而唱,再加了翡翠溪的伴奏、星光、月光的点缀和上帝的祝福,你才会觉得歌声好!”他微笑着,那微笑多安详,多恬适,眼中没有恶作剧,夜空的灵气更盖住了他那份不羁,他全身发光!

  “你为我唱?”她有不置信的真诚喜悦。

  “我为你唱!”他轻轻在她脸颊上亲吻一下。“这是一个祝福,希望你能接受!”

  “啊!”她涨红了脸,心中飘着异样情绪。

  以哲已是一个朋友,但这朋友和韦皓不同,他带给她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感受,她…喜欢这感受!

  “刚才你为玫瑰而给我亲吻的祝福”他的眼光清澈似翡翠溪水。“现在我也祝福你和…我们的友谊!”

  祝福!很美、很温暖,包含一切感情的两个字!祝福!

  扫描校正:LuoHuiJun

  小勤鼠书巢:波ok999。yeah,波ok999。126
上一章   午夜吉他   下一章 ( → )
午夜吉他是由严沁写的言情小说,本页是午夜吉他最新章节,阿奇小说网第一时间更新午夜吉他章节文本,提供给网友午夜吉他免费读及下载服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午夜吉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的朋友推荐呦!